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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兄长,永嘉一直装着糊涂从来不愿去深想。
但看着皇兄如今的神情,她忽然有些不确定。她知自己不该么想的。是她一母胞的亲哥哥,从小对着她千般好,长兄如父,他对她比之父亲亦不差。
她明白自己不该像市井之人一不惮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但是她现在一看到眼前冷漠威仪的皇帝,怎么也不能将他从前那个温润如玉,带着她踏青游园的皇兄联系在一起。
他变了。
夺嫡之路和帝王心术已经让他变得深不可测,连她个至亲的皇妹,也丝毫看不出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永嘉明白若不是因为她是他的胞妹妹,以她一贯骄纵的脾气不知要被丢到哪里去。
怪不得宫里人人都怕他,那个女人也是,每次见到皇兄总是像耗子见了猫一,低着头不敢说话。
永嘉看着眼前个威仪日盛的帝王忽然有些陌生,她低下头,难得有些沉稳地说:“臣妹知了,臣妹好好想想的。皇兄……皇兄不要太『操』劳,早点休息。”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永嘉逃也似的离了座冷冰冰的宫殿。
一出门,寒风凛冽,四处已经点起了灯,八角宫灯高高的挂在檐下,投下一片昏黄的灯光,并不明亮,反倒显得有些阴郁。
永嘉心里装着事,走的步子也急,一拐弯不小心撞上一个人,手腕被撞的发麻,那人也被撞的跌倒在雪地里。
她正满腔的烦闷找不到发泄的余地,当下拧着眉斥:“是谁那么不长眼,没看见公主的灯笼吗?”
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默默掸了掸身上的雪,撑着被擦破的手掌慢慢站起来。
永嘉『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一抬头,才看清那张白狐裘披风下的人。
她纤细袅娜的站在那里,兜帽很,白狐『毛』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看着有些叫人生怜。
“永嘉公主。”她微微颔首,侧着身似有歉意,“是我有些走神了。”
换做平日,永嘉一定不就么轻易放过她,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被皇兄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吓住了,或许是看着她张雪白的脸生了一丝情,没平时那么讨厌。
她放下了衣袖,只是讽刺了两句:“算了算了,真是倒了霉了,今约跟我命里犯冲,我回去得好好烧几炷香,去去晦气。”
柔嘉静静地站着,并不出言反驳。
可永嘉一见着她副故作度的子忍不住来气,明明差不了几个月,她却总是么一副沉静如水,淡然自若的子,连父皇都夸过她年纪虽小,但『性』子平和,有家之风范。
而她呢,不过就是活泼了些,好动了些,『性』子急躁了,总是被父皇斥责,被皇兄教训,从来没有得过任何一句夸奖。
有么个人做对比,永嘉觉得自己十几年简直都像白活了一,她真是对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烦透了。
更别提有高彦昌,永嘉真是不明白,高彦昌为什么放着她一个好好的嫡公主不要,偏偏一心扑在个假凤凰身上。
永嘉忽然有些心烦,扬着头,毫不客气地撞了她一下,步过去:“让!”
一撞撞的柔嘉身形趔趄,一个不稳撒了手一脚踩到了自己的宫灯上,那平静如水的脸上才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是她和桓哥儿一起亲手做的灯笼,一想到桓哥儿在发着高热等着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俯着身,将那被踩坏的灯笼捡起来,一点一点试图捋平。
永嘉看着她副可怜的子,心里终于有了些快意,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离去。
可灯笼已经坏了,捡起来也没了。
柔嘉放了手,看着那一抹火红的背影忽然有些落寞。
那才是真正被宠爱长的小公主,所有人都惯着她,宠着她,她不需要刻意去学什么,也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是惹出了一堆麻烦,也总有人在替她收拾烂摊子。
不像她,先皇看在母亲的情分上迫不得已接她入了宫,给了她公主的名分,但是对着她和那些亲生的皇子皇女们到底是不一的,那种好是加了一层隔膜的,是子的恩威,疏离地叫人不敢亲近。
皇兄,皇兄更是不必提,在他眼里,她约只是一个复仇的对象,一个诱捕的猎物,一个泄欲的对象吧……
柔嘉收回了眼神,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让自己的处境更加悲哀。
只是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但真正走到了冷冰冰,阴沉沉的太极殿前,柔嘉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张德胜站在殿门外,已经不知站了多久了,看见了乘着夜『色』而来的她也丝毫不惊讶,不等她口,他躬着身说:“请公主在殿外等一等,奴才先去禀报陛下一。”
和聪明人相处倒也省心,不着她自己口去说那些难以启齿的话。
但被那种洞悉一切的明了的眼光看着,柔嘉是有些难堪,微微低着头:“有劳公公了。”
皇帝刚刚沐浴完,正坐在案前批奏折,听着张德胜的禀报,他头也没抬,仍是一一批着奏折。
殿内有些过分地安静,只剩火烛静静的燃烧,偶尔有晚风吹过,火苗腾的一下窜上去,明亮了那么一瞬,转眼间平静下来,几乎静止地燃着,沉默地有些可怕。
张德胜躬着身,一时间弄不清楚皇帝的意思。
明明使了那么多手段『逼』的人走投路,求上门来了,怎么儿到了门口,偏偏不叫来。
他悄悄抬头,只见皇帝正捧着一个奏折看的出神。
“陛下……”张德胜站的有些腿脚发麻,低提醒了一句。
被打断了思绪,皇帝才终于抬起了头来,慢慢地丢了那折子,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周存正告病了,你待儿去太医院叫张院判再过去看一看,他的腿总不见好,朕不放心。”
一提到周存正,张德胜总算是明白陛下为什么沉默了。
如果说当今之世陛下有什么亏欠的话,那一定只有周存正周将军了。
皇帝看着那颤抖到歪歪斜斜的字迹,仿佛能隔着时间看见他托着那副衰败的身体在灯下执笔时的艰辛,神『色』慢慢变的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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