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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沉默,而后点头,“想过,但还是不说了。”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各走各的路罢了。
“可你的路很长……我的路却到了尽头……”努尔哈赤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站在明暗交汇的地方。他回望来路,看不见头。他展望去路,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环顾四周,他看见的那是谁?
是大明的皇帝?
人慢慢的走近了,是的!这就是大明的皇帝。
只是,大明的皇帝的脸看不清楚,像是他的脸,又不是像是他的脸。但那身上的气质,那一双眼眸,叫他再次确认,这就是大明的皇帝。
娃娃皇帝,你怎么来了?你是来送老夫一程的吗?
对方没言语,继续朝前走,走的更近了,努尔哈赤笑了,因为他发现,站在他眼前的大明皇帝穿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龙袍,可便是没见过这样式的龙袍,也知道它大致的来处。这像是从现在大金的服饰上演化来的。
再细看,他留的不是辫子是什么?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在梦里还跟自己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没想到,人到了最后了,最记挂的反而是他。
是啊!老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可不得记住他吗?
这个时候的感觉真好,年老的感觉没有了,体力好似又回来了,再也感知不到身体上的苦痛了,他能朗声笑着大力的拍打着这娃娃皇帝的手臂:你小子赢了。
娃娃皇帝对着他笑,然后转身就走。
嗳嗳嗳!怎么走了呢?他疾步的追赶着,好似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后,他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阿巴亥殉葬,看见了皇太极登基,看见了改国号为大清,看见了多尔衮打入了山海关,看见了孤儿寡母坐拥了那么大的天下,看见了权臣当道,看见了幼主雄心,看见了太平盛世,也看见了九子夺嫡,直到看到站在龙阙上的穿着龙袍,年过四旬登基的那位帝王……此人跟娃娃皇帝差的那么大,可为何他就是觉得,他就是他呢。
天命、天聪、顺治、康熙、雍正……
努尔哈赤笑了,笑自己做了这么一个美梦。
他转身而走,那个娃娃皇帝依旧在这里等着,一步一步的又带着他往回走。
这一步一动,一步一行,看过的一幕又像是倒着放了一遍。有些画面他看的更真切了,那一个个闪过的面容,在如今,他甚至都不知道姓名,甚至之前,他都不确定有没有那么个人。但是现在,再看一遍,他看到了细节。
比如那个权臣猛将,好似就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侍卫?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费英东的子侄吧。
此时,他突然顿住了!此时的梦,不会细节到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除非,这不是梦!这是神给的启示。
谁都没死过,谁也不知道死亡的时候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努尔哈赤笑了,原来临死的时候,是可以叫你不留遗憾的。
他回到了起点,依旧是一脚在明,一脚在暗。依旧是看不到去处,看不见归途。他看向站在一边,始终沉默的娃娃皇帝,就笑了,“……怪不得老子总觉得你在面对大金的时候,魄力不足。现在懂了,你不是没魄力,而是手下留情了。”
这娃娃皇帝如同一束光影,一座雕塑,并不言语。
而后努尔哈赤便收了笑意,“不知道人到世间是不是都得轮回,但你若是这般轮回了,那便是大金的劫数……或者运数。本来还提着一口气,想着安排点什么的……但老子知道,不用了!换了谁,都不会改变结果。可老子也释然了,老子不是本事不济,也不是子孙后代没出息……老子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天……”在一场不公平的比赛里,老子能得如今这一局面,老子依旧是英雄。
娃娃皇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似乎有万千的言语要说,但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努尔哈赤的手伸出来,放在娃娃皇帝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而后转身,踩着阴阳交汇的那一条线,远去了,直到白光一闪,再也瞧不见。
四爷猛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竟是好端端的,趴在御案上睡着了。他揉了揉胳膊,不由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书过来,给揉了揉胳膊。可这也不像是压麻了呀!将袖子撸起来一看,“哎哟!”怎么像是被人给拍了几巴掌?“是不是你撞哪儿当时没注意?”
四爷怔愣了一下,朝大金的营地看了一眼,“换素服吧。”
啊?
四爷将袖子放下,“驾崩了。”
林雨桐朝外看看,安安静静,没有马蹄声传来,这就证明没有人来报消息。她皱眉看四爷,“做梦了?”
四爷点头,“我不知道是我的梦,还是他的梦……”
“他在梦里留下什么话了?”
四爷摇头:什么话也没留下!
什么话也没留下,努尔哈赤躺在他的病榻上,面色平和的驾崩了。
皇太极当时把能召集的都召集来了,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太医看诊,是好是歹,太医说。
原本,这样的伤,太医该是一直守着的。可大妃有令,说是无大汗召见,不得随意进出。越是大汗重伤,自然越是不敢叫这些旗主靠近。两黄旗尽忠职守,若不是鳌拜一看情况不对,放了这一次水,大汗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如今,太医战战兢兢,“……大妃说药受潮了,不能用……从大明借药的才回来,药都在,还没用呢……不过这药是大明来的,敢不敢用,能不能用,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当然敢用!”阿巴亥指着这个太医,“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借药的决定是我下的,难道你怀疑本大妃联合大明谋害大汗不成?”
不敢!
阿敏轻哼一声,说阿巴亥:“大妃,无人说你要谋害大汗!此时大家在议事,请大妃回避。”
“回避?”阿巴亥站在病榻之前,“我是大妃,我该站在这里,谁都无权撵我离开。叫我走?怎么?心虚了?我还得问问你们四大贝勒,没有汗王的口谕,谁准许你们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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