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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酃松了手将他整个人放开,侧过头又哑着声音道:“你真是够狠,我是瞎了眼地真以为你有为我魏思渊软了心,却未曾料到你原本就是打算等到最后只留一具尸体给我,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啊谢怀澈?你骗我骗的还觉得不够吗?”
谢偷白背靠着的门框硌的他脊骨生疼,冷硬的木头同坚硬的骨头互相较劲,谁也不肯相让。
他疼的不敢抬眸看着魏酃双眸,哪怕喉咙酸涩的刺疼、胸膛闷的快要窒息,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地抬起眸。
魏酃看着他别过去又固执非常的眼神讥讽地笑了笑,说道:“哪怕是我一意孤行地肯陪你下地狱,我肯一命换一命,你都是半分也不愿可怜我,怀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载,两载,只这么多,就算回仄州,养好的机会也就廖廖数许与其盼着日子叫你望着头,倒不如不说了,反正说了也无用。”他打断道,他终究是见不得魏酃受苦,听不得他说一句乞怜之辞,这人是个死心眼,眼睁睁就这般望着他诉苦,谢偷白舍不得。
魏酃眼眶生疼,此刻盯着他一眨也不眨:这天下我不想再争了。”
谢偷白回过头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丧气话!”
“我说,倘若你没了,我便也活不下去了,就算你竭尽全力叫这天下姓魏,那也是徒劳一场,最后我还是会因你死在这世道里,只因为你谢怀澈。”
谢偷白自认为这世间的男儿都是希望能够坐拥丰功伟业,顶好的便是纵横捭阖争一个正统出来,他将这两样拱手摆在魏酃面前,却不料这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痴情的心肠,他忽然恨他不争气起来。
“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什么都不要了,魏酃,安身立命有何不妥,不过就是一个谢怀澈,你来日还能够遇见——”
魏酃趁他说这种无稽之谈的鬼话之时发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听人好话,只想着一身诗书才气才能殚精竭虑地耗尽,只想着一身皮肉能够好不缺斤少两地当作还债,只想着还活着的时候将所有闷声说不出的顾虑四两拨千斤地解决殆尽,始终不肯同魏酃如实陈诉一句。
他从来不知他痛连带着魏酃也痛,甚至魏酃比他还痛,他二人从头到尾又是喜欢一人独立拥难的性子,比如长歌氏灭门的心魔,比如塞北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局势,平日里哪怕再耳鬓厮磨,互相吐出来的个实话始终都是模棱两可。
谁都想与人争与天争,却只是为了叫对方安身立命,说的是一诺千金重死生与共,却都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心思在这乱局里行棋。
魏酃今日溃破这此中深意,不堪想这身侧将命都押在了他身上的这种恩情。
狱中的徐子明就如一阵撕开他心底疑虑的骤风,倘若要污蔑人构陷人要做个干脆利落,为何不直接扯谎作一纸假状,他字字句句怨恨朝廷,却又真的不见得给朝廷什么重创,不过是死了一城无辜受戮并不受成安待见的边境城民,也并不能撼动成安之臣心中的慈悲。
他口口声声说泄泄私愤,可他到底给了魏酃可以脱身的绝佳机会。
倘若说这是巧合漏洞,魏酃不信。
盼谢偷白回仄州之事,也是他日思夜寐的重中之重,他本以为只要他待在京都解决了这朝局之中一连串的谋算,所有事情都能够有个水落石出,却不料他谢偷白比他想的要远的多。
正如当初他所顾及的那般,谢偷白并非是真心想要活着,但他一定是真心想要给魏酃一个郑重的交代,而这交代是什么,只不过是魏酃当时憧憬日后一时兴起同他做的一个构想,他当了真,也是疯了的认为这是他在这世上能够给魏酃的最拿得出手的最后一件事。
于私,这是最好的软话连篇,最好的陈情表白,也是最好的遗书,最好的交代。
于公这乱世交给魏酃,便是他心中所向以事道君激浊扬清,又是他对梅珮之、何田田、俞千楼言子苓,他那远在仄州的先生的最佳交代。
一个人能将自己仅存于世的价值,一寸一毫计量地这般不差累黍,他是存了多狠的心思才能装的这般问心无愧光明磊落。
或者说他是抱了多大的心思要去地底下与人还债,以至于要不失分毫地将生债一笔不漏都安置了归属。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魏酃将他抵在门框之上发狠咬着他的肩,衣衫半开,门缝之中时候溜进来的寒风就吹落在他最硬的脊骨之上,将秋日最冷的寒意钉进他的骨头里。
后背的骨头叫门框膈的刺疼,时而寒风凛冽,雪上加霜,连魏酃发狠时将他肩膀的皮肉咬破都不曾察觉。
他不作声,魏酃便更凶。
魏酃有火,却更痛恨,抿着唇连沉了几番眸色,将谢偷白箍的更紧,沉声道:“你若是不想要我,便随时吱一声叫我滚的远远的,别这样假意同我欢喜互慕又欺骗我、偷瞒我,我是人,偶尔也会吞不下气咽不下苦,哪怕再有一丝期望的事情也会抱着希冀,”
“你同我说好听的话时,你原先不认,也一直未曾认过我二人之间的干系,我不怨不怪,可你铁了心同我说了软话,同我定了终身,认下我二人干系,又瞒着我替我作你觉得为我好的决定,再坦坦荡荡地赴死,你将我当作什么了?”
谢偷白默了半晌未曾辩解一句,又回揽着胳膊去吻魏酃,又叫魏酃躲开——
“那日,晚膳酣畅我说想带你回魏府见我父亲之时,你便早想好了结局,不见便不会给我惹下之后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借口便是搪塞我安抚我,好让我相信你暂时只是不曾准备好,你将所有的步数都一步步计量好,看着我因坚信你不会辜负我而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落进你原本打算好的棋局之中,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壮哉、美哉、志哉,以为势在必得?”
他瞋目切齿地盯着谢偷白的双眸,里头的清明被他逼的消散干净,明知晓这些问题都是谢偷白不会如实相告沉默不语的东西,却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不会尘埃落定,也不会因此而放下,反而像是他的卑微入骨拖累了谢偷白的苟且偷安。
他忽然怨满腔怨恨,却又不知该怨恨谁,松开手欲打算将谢偷白放下来,却见他猛然往自己胳膊上狠咬了一口,魏酃还未来得及制止,便听他说道:“生债是你堪重,死债还有长歌氏,我都不可辜负,可我只能争个天下给你才能良心得安,眼前便是可破成安局势之机,今日不有所作为来日便不知还要待上个几载,哪怕我当真听了好言相劝回仄州安心养病,却也不知到底还能养的多出个几年来,左右都是死,我不如能够还得起你一些,思渊,你太重了,我大多时候甚至觉得我拿不起配不上,你觉得我好,并非我也同样这般觉得,”
“你越喜欢我越低下姿态同我好着,我便越觉得没有个一辈子是还不起你的,可我哪里有什么一辈子,唯独廖廖几载加一身病骨,可能来日还要劳烦你费尽心思护着照料着,大好年华耗费在了我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我替你惋惜,想起来能够弥补这惋惜的东西也唯有替你争个可保安身立命、独善其身,一辈子也高枕无忧的世道了。”
“可我…从来只想要你!”魏酃眼眶又是鲜红,说不清眼底是怨恨还是痛楚,两者交加兜转在眸色之中,宛如困兽将死、烈鹰哀唳。
“思渊,人都会——”
魏酃再次堵住了他的嘴,他知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他一定会说,人都会死,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经不起深究、亦不值得深究,只要人活在世上身缠了世俗便似燕雀处堂地暗背一笔暗不透光的孽债,各人眸里看过百态横生就无法不差累黍地将谈笑往来之间那些膻秽当作金科玉律,谁人都不能将恩怨釜底抽薪地分毫不剩,却要好好活着,为了不辜负地好好活着。
魏酃吻他,发疯发狂下了狠心地想要将他揉碎进骨头里地吻他,这就是像是风雨欲来时的日沉西楼,又像是一场波澜不惊了许久的在平静的假象之中暗自愈演愈烈的惊涛骇浪。
生为道,死亦为道,魏酃从前向来自诩是个寡欲薄情之人,因为塞北的风沙太过折磨于人,又是为不可抵抗的天象,倘若真要同这天道置气便是最下等的选择,所以他便不争不怨,只要所求之物都化为灰烬,他便可以丝毫不加计较地归于沉寂只做塞北的那把利箭。
可他想的太多简单,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辈子哪怕再怎么经受过各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了断了对世俗的羁绊,他也终有一日会重新坠入这尘世之网中燃起从前那些苟且偷生的欲再次重蹈覆辙,这不是命,这是定数,这是无论入世出世都勘不破的定数。
堪不破便生恨,生苦恨怨恨痛恨,他痛恨这定数亦连带着他自己和谢偷白一同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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