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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奉怡讲了一遍当时的经过:“是啊,我劝他说这案子不着急,冒这个险太不划算了。但他一定要试试,拦也拦不住。”
林雪旷没再说什么,易奉怡不理解,但他知道谢闻渊是为了什么,才一定要这样做。
两人交流过情况之后,林雪旷挂断电话,回了病房。
谢闻渊从头到脚做了一遍检查,报告结果证明他的身体状况果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些疲劳过度引起的低血糖。于是林雪旷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就给他挂号输了一瓶葡萄糖点滴。
谢闻渊难得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林雪旷走到床前,低头看了他一会,慢慢坐了下来。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谢闻渊。
了解到仅仅听到轻咳和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来了,了解到对方在生活上的所有习惯和喜好,了解到能够预料出任何突发状况下谢闻渊会做出的举措和想法。
枕边人,多么亲密的一个词,即便是被迫的,那些日子也是实打实的一起共度过。
可是这次重生回来,林雪旷却逐渐发现,那些了解似乎还是太过于表层了。
有很多时候,谢闻渊为什么走神,为什么高兴,为什么痛苦,他其实都不明白,或者原来也未曾注意过。
所以谢闻渊眼中的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液体一滴一滴,从输液器中流出来,汇入到人体的血液中去,林雪旷望向窗外,沉默地想着两人之间的纠葛与爱恨。
自从被谢闻渊关在身边之后,他便让自己刻意遗忘那些过往,因为单纯把对方当成一个仇敌去恨,会让他心里舒服很多。
但只要他试着想要回忆,就会发现,脑海中的一幕幕也依旧鲜活如初,从未被真正抹除过。
感情之中,到底是否有对错?而谢闻渊这个人,这段感情,如今在自己的心里,又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当输液器的针头刺入血管时,谢闻渊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其实他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而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方面能够感知到林雪旷应该就在身边,另一方面,之前那些见或没有见过的梦境又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旋。
这些梦好像一幅被扯碎后撒了漫天的画,又像是跳帧受损的光盘,看起来好像好像互相关联,却又怎么都连缀不到一起去,模糊而零碎。
他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因为这些场景被梦见过太多回所以已经熟悉了,还是真的发生过。
如果真的发生过……
如果真的发生过。
谢闻渊仿佛一脚踏空,猛地向着一片未知的深渊中坠了下去,他张开手,本能地抓了一下。
然后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谢闻渊睁开眼睛,朝旁边看去,见林雪旷正半弯着腰站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
谢闻渊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而林雪旷在检查输液器,他一只手撑在床沿上,此时正被谢闻渊握着。
“醒了?”
林雪旷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说道:“正好,你的葡萄糖也输完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病了,因为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看,所以林雪旷经常跟着父母在病房里过夜,打针输液看仪器这些基本技能他都会,这时没叫护士,直接把谢闻渊手上的针头给拔了,用手压住棉签。
谢闻渊近乎贪婪地凝视着他,享受此刻短暂的关切与温柔,然而那些悲凉的梦却又像冰底波潮一样,在胸中涌动,使得他迫切地渴求着能够抓住什么。
谢闻渊喃喃道:“小雪,咱们在一起吧。”
他的语气有些恍惚,用的是陈述句,可目光又那样认真,林雪旷转头看了谢闻渊一会,很冷静地问:“你说什么?”
谢闻渊慢慢将目光移开,看着天花板,隔片刻后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我爱你。”
他原本也没检查出来什么问题,输完液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很快就办了出院回家。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要亮了,谢闻渊在窗前站着,看见林雪旷院子里走出去,到外面上了车,车子发动之后顺路而下,越来越远。
但是他依然望着外面,天在渐渐变亮,像是一个巨大的光罩,将行走的人、静默的山、伫立的房屋、拂动的草木全都笼罩了进去,为人世间的一切抹上了一层温暖的柔色。
谢闻渊将窗户推开,浩浩的风从外面涌了进来,稍稍缓解了一些胸口的窒闷。这处房子在山上,地势高,所以山风也大,一眼望出去视野特别开阔,仿佛云雾都在窗前缭绕。
谢闻渊突然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他怕自己会从窗户上翻出去,像是在梦里那样,全身腾空,从高高的地方一直坠落下去。
他又把窗户关上了,走回房间里,在沙发上坐下。
手在旁边摸到一样圆圆的东西,谢闻渊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颗纽扣,扣眼上还带着被扯断的线头。
——是那天,林雪旷被他压在沙发上亲吻时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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