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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剖心为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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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行带上姜莞在外头逛了一早上,临近吃饭的时辰才把人送回郡王府。

二人从后门长街进的府,是因姜莞说这个时辰姜氏不会在上房院,也不在前厅,八成是窝在暖阁那边,是以后门进府找过去比较近,不走冤枉路。

她本想跟着一块儿去,被赵行哄走了。

姜氏的确是在暖阁,也知道赵行今天根本就没带着姜莞练功,反而陪着小丫头出门玩儿去了。

她从来不管这些,反正这些年一直是赵行带着小姑娘多些,她们做长辈的,倒清闲得很。

听说他来,姜氏叫丫头把人领进暖阁中。

她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他银狐大氅下的沧浪色,唷了声:“二郎这身颜色真好看,该多做几身这样的,你也该少穿点佛青绛紫那样重的,把人都衬老气了。”

赵行笑着叫皇婶,同她见了礼,才看见她手上有件桃红夹袄,花样绣了大半,隐约能瞧出百鸟朝凤的底子。

这会儿她纫了线,金丝银线拧成一股,正沿着凤尾勾边。

这样娇俏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是做给谁的,他笑意愈浓:“皇婶手巧,您也疼疼我,改明儿给我做两身,我保证天天穿。”

姜氏被他逗笑起来:“我多少年不做针线了,就是想着好几年也没给珠珠做件衣裳,前阵子你皇叔弄来的白兔毛,我又不爱穿那个,才想给珠珠做件夹袄。你的衣裳?还是算了吧,你想天天穿,我还不敢呢,圣人见了八成吃醋,还不天天找我麻烦啊?”

赵行已经往旁边交椅上坐了下来,玩笑话两句就够了,他也没打算再接姜氏后头的。

姜氏收了一针,把针线筐连同夹袄一块儿搁到旁边去:“你有事儿吧?”

赵行点头说是:“皇婶不是知道母后要给我赐婚的事儿了吗?”

她挑眉:“你昨天不是在含章殿说你不喜欢阿沅吗?”

赵行扶额叹气:“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姜氏眯眼看他:“那你为谁而来?”

顾家没女孩儿,河东裴氏倒还有两个,可年纪比姜莞还小。

沛国公府,只姜莞一个。

赵行沉默须臾,姜氏轻笑出声:“圣人不是早就看上了柳国公府的孩子吗?又不成了?”

“您就别打趣我了。”赵行垂下呀,缓了会儿,“柳家娘子放印子钱的事情,大兄回过母后的。皇婶,我……”

他向来是直爽坦诚的性子,也是赵禹把他管得好,君子坦荡荡,尤其到了长辈们面前,有什么就是什么,真不想说的也该直言,吞吞吐吐不像话。

这是第二回了。

姜氏越发笃定心中所想,指尖点在自己手背上,索性替他开了口:“珠珠是你看着长大的,那怎么先前十几年都没这个心思,去年官家给她和三郎指婚你都没说一个不字,如今突然动了心思呢?

二郎,你这些长辈里,我跟你皇叔算最通情达理的吧?你有什么就跟我直说,用不着支支吾吾的,你人都坐在我面前了,左右不就这点事吗?”

来之前其实赵行想了好多说辞。

他还不至于到了长辈跟前说不出话,打小就不是那样的人。

可也不知怎么的,等真见了皇婶,那些话,一下子全都堵在了嘴边,说不出来了。

当下反而松了口气:“皇婶不是到如今都觉着她对三郎一往情深吗?”

他抬眼看去,眸中情绪波动并不算大:“父皇赐婚当夜,我在宫中酩酊大醉,大兄在太液池边把我提回他那儿去的,后来我搪塞过去,他怕父皇母后知道了要罚我,才替我瞒了下来。”

姜氏眉心蹙拢,面色沉下去。

他虽不是个滴酒不沾的孩子,可每年哪怕是除夕宫宴上,也最多三两杯,浅尝即止,绝不贪饮。

赵行能喝的酩酊大醉……她还真是没想过。

“这么说来,你早对珠珠情根深种,但你藏得深,瞒得好,倒把我们这些人都糊弄住了。”姜氏嗤笑,也不算讥讽,就是多少带了点儿阴阳怪气,“去年她得了赐婚,你又觉着她满心满眼只有三郎一个,是以你好伟大,退了好大一步,成全她的幸福?”

“皇婶……”

“你少胡扯了!”

姜氏一拍小案,显然怒了:“我是过来人,你这话打量着蒙谁?”

她冷眼看赵行,十七了,从年纪上来说还是个少年郎,但他素日行为举止太端方儒雅又添些老成,不像十七,倒像二十七岁已在外行走多年早独当一面的郎君。

“你皇叔当年,文不成武不就,十八岁封郡王,受封次月说要选郡王妃,他那个德行,举凡有些门楣的小娘子都不想嫁,便是有个郡王妃的头衔摆在这儿,人家也看不上他,可我肯,我非他不嫁!”

姜氏声色清冷,连扫来的眼神都像结了冰:“我阿耶气的要打死我,兄长拦着,阿娘劝着,连阿妹也哭哭啼啼帮我求情。

阿耶说,天下好儿朗何其多,沛国公府的女孩儿绝不嫁平庸无能之辈,哪怕他是天家骨血!

我那时觉得不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他好不好,用不着旁人说,便是阿耶活活打死我,我也是一定要嫁他的。

许婚前,我饿了整整三日,滴水未进,后来医官说,要不是我身体底子强,那三日足以要了我一条命。

就这样,阿耶没能拗过我,到先帝跟前求了赐婚,我风风光光嫁入昌平郡王府,做了你的皇婶。

二郎,你倾心爱慕一个人,却跟我说你肯把她拱手让给你弟弟,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可我不是皇婶,珠珠她,也不是皇叔。”

赵行此时反而平静下来。

他明白皇婶在恼什么,更知她在质疑什么。

她口中所说那些事,幼时母后讲过一些,后来虽不说了,可他却记得。

“您与皇叔青梅竹马,您非他不嫁,我想当年皇叔也是非您不娶才对。”他站起身,在姜氏面前,直挺挺跪了下去,“我倾心一人,珍而重之,把她放在心上七年之久,从没有一日停止过对她的爱恋,可她不爱我,难道强行把她捆在我身边,毁了她的一辈子吗?”

他摇头,面容坚定:“我做不到。她若得有情郎,我情愿成全她。”

姜氏倏尔一震:“你说……七年?”

赵行咬重话音说声是:“我十岁那年,郡王府中,她自桂花树上一跃而下,彼时她虽不懂什么是性命相托,我却懂。

皇婶,我不是因父皇母后要给我选正妃,不肯将就,索性选中珠珠这个我几乎亲手带大的女孩儿。

您若不信我,大可告诉我,要如何做您才信,哪怕是剖心为证,我也绝不眨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