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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儿怀了龙胎。
玉格的心情怎么说呢, 就好像大冬天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她有些茫然不知措了。
六姐儿怀了孩子?
六姐儿才多大?十六,也就十六而已,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怎么了?高兴傻了?”佟佳玉柱笑着推了她一把。
一起逛了青楼, 又一起挨了罚, 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如今佟佳玉柱多少也会为玉格想几分了。
“我记得你额娘还没有诰封, 正五品就可以请诰命了, 咱们这一阵子忍一忍, 好好当差,先给你额娘把诰命请下来再说。”
玉格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让她忍一忍, 让她好好当差,这话哪怕她昏头了,都觉得可笑。
“好。”她只是, 唉,有些迷茫。
崔先生见玉格失魂落魄的回来,虽然不应该, 但心中不可自抑的就生出些期待来。
当然崔先生面儿上还是绷得住的, 只严肃正经的问道:“七爷,发生什么事了?”
玉格抬头看着他, 又叹了一声,这一声叹得崔先生的嘴角差点儿没翘起来。
玉格把自个儿摔进摇椅里头, 这才说道:“唉, 六姐儿怀孕了, 两个月了, 皇上高兴得很, 允了我和玉二爷一块儿去塞外,也把我俩的官职升回去了。”
果然!在玉格没看见的地方,崔先生的嘴角使劲扬了扬,等到要说话时,才极力压了下去,郑重道:“娘娘怀了孩子,那七爷在前朝更不容有失了,宫里的奴才惯会捧高踩低,若是娘娘的娘家没有助力,哪怕生下了阿哥,日子也不会好过。”
说到这个,崔先生又想起了一件,“娘娘如今还没有位份,就算生下了阿哥公主,位份也不够亲自抚养,孩子得交由其他高位妃嫔抚养,一个婴孩能知道什么?它能过得如何,也全看大人们如何了。”
玉格伸手盖住眼睛,低低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她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不让六姐儿进宫,因为六姐儿进宫而生气这事儿,如今看来好像是她错了一样,因为六姐儿进了宫,再没人敢明面上说四姐儿如何;因为六姐儿进了宫,五姐儿的婚事重新变得抢手起来;因为六姐儿进了宫,她的仕途……
自个儿原本要撒银子转圜着来的事情,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并且以后的仕途、只要六姐儿生下阿哥,她也成康熙的小舅子、自己人了。
玉格又叹了一声,世变事易,或许真是她错了,只是她还是不想改。
崔先生只道她是失落再也见不到六姑娘,这事儿也没法儿劝,进了宫里,就是皇上的人,就是六姑娘的亲额娘要见她,也得先请示宫中,得了特许才行,而这个特许也仅仅只有六姑娘的亲额娘一人。
“在下去给七爷打理出行的东西。”
玉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无论崔先生打理得多好,她都是要拆了重新装过的。
四月下旬,御驾出行前夕,陈氏的诰封顺利下来了,看着陈氏心花怒放、满面春风的模样,玉格心中的伤感更重,还有一种名为孤独感的东西。
然紧接而来的行程,又叫玉格顾不上这些。
四月二十二日,玉格随御驾奉皇上和皇太后,并太子、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一起去塞外避暑。
五月一日到达热河行宫,一直到七月行围,玉格除了当差,还要照顾好自个儿,洗漱沐浴、洗衣烧水、打扫整理,没有一日休假,更没有一日空闲。
直到八月返回京城,刚休息一日,江南又闹出了劳什子科考舞弊大案,一些不学无术之徒,如盐商和官宦之后的吴泌和程光奎榜上有名,而考前被看好的一众才子却名落孙山。
江南文风最盛,科举又事关前途终生,十年寒窗苦读竟为他人做了嫁衣,哪个能服气,于是文人的口和笔化成了刀和剑,把“贡院”改成了“卖完”,把“孔子”改成了“财子”,除此之外还有对联歪诗。2
动乱之大,连官府出动武力都压不下去。
而此事牵连人数之多,从主考官左必蕃和副考官赵晋,一直到两江总督噶礼、江苏巡抚张伯行、苏州织造李煦等大员全部牵扯其中。2
康熙心头怒得很,道此事可羞之极矣。
康熙的愤怒直接导致宫里的气氛紧张非常,玉格也不敢轻易多说一句话,极其安分的事事遵从上官指挥,只是提着心当差,对精神的消耗是极大的,堪比五月的毒日头。
康熙在召集大臣商议过后,任命户部尚书张鹏翮和漕运总督赫寿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彻此案。
原本玉格以为,此事既然惊动了皇上,一次派出两位钦差大臣,必定能尽快还江南士子一个公道,肃一肃江南的科场,也还她们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
然而两位大人这一去,却把这水搅得更浑了。
几个行贿的考生,背《三字经》背不顺溜,默《百家姓》错字连篇,那他们之前的举人是怎么考上的?秀才又是怎么考上的?这往前不知要追到哪里去,事情一步步发展至今,究其根源,也叫人细思极恐。
再一个行贿银两的数目和去向始终对不上,有一说是噶礼收了钱,有一说又说是张伯行诬陷,案件愈发错综复杂,上折子也是各说一词,又衍生出一个噶礼和张伯行的互参案来。
然钦差大臣的话也是不能尽信的,因为钦差张鹏翮的儿子张懋诚在噶礼麾下当知县,除此之外,还有一涉事的官员陈天立死在狱中,竟是明晃晃的来了个死无对证。
那一日,玉格也仿佛看到了康熙的疲惫和无力。
但这还只是此案的表面,再往里深究,只玉格知道的一些,就有噶礼为亲太子党,钦差大臣之一的漕运总督赫寿与八爷党关系密切,其余的涉事官员也各有各的倾向和背景关系。
所以这事儿的真相如何,或许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在这场错综复杂的政治角力中,谁能获利更多。
再查,康熙钦点了户部尚书穆和伦以及工部尚书张廷枢。
然而结果与一审相差无几,皆道与噶礼无关,是为张伯行诬告,然噶礼是谁,他除了是朝廷大员外,还是康熙奶妈的儿子。
所以她想,康熙应该是知道两人的脾气秉性、谁是谁非,但偏偏他明明知道,派出去的人却都要蒙着眼睛,说没有证据,不知道。
然后三审,康熙令九卿、詹事、科道共同会审。
然事情究竟如何,还是不明不白,那么多官员皆道陈天立是畏罪自杀,然后这次又死了一个重要证人,即为行贿人搭桥牵线的李奇,他在押解的途中染病身亡了,事情做得极其干净,当地的县衙都出具了文书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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