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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仓库也没有建好,咱们住在这城里,这还是台州最好的客栈了吧,啧,还不如我家小厮在广州住吃得好住得好,唉,反正我是后悔了,不该人云亦云的跟着跑过来。”
他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旁的人呵呵笑着,反倒不怎么应话了。
是,广州只要一千两银子就能加入洋行,但是加入之后,要守别人定下的规矩,大头又都被上头的行主拿了去,他们纵然有利,可同台州比起来……
台州的商行还没有完全成型,一千两银子,不客气的说,他们能买下小半条街,而且加入得又早,这规矩可就是他们定来别人遵守的了。
无利不起早虽说是个贬义词,但、却也几乎是所有商家的行事准则,为此,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他们还是知晓的。
而先前那人还在真情实意的抱怨着后悔着,不该来这一处。
一二十来岁的华服男子笑着翘起脚道:“嘿嘿,我原本也打算走了。”
先前那人颇为投契而动容的看了过来,却见男子笑得吊儿郎当的接着道:“不过听了你的话,我又决定我一定要留下来,怎么也得等二十五日参加了商会后再说。”
先前那人的面皮一僵,原本寻到知己同好的表情尬在脸上,上不上下不下,好些商人都瞧得忍俊不禁。
男子一点儿没觉着自个儿得罪了人,还大咧咧的笑道:“你言谈之中对广州府的事儿熟都很,你是广州府洋行的人?怕台州抢了你们广州的生意所以特意来捣乱的?”
这男子的长相极是不错,浓眉星目,肤色白皙,下颌线明显,而两腮又带着些肉,很讨喜,也很有年轻人的朝气,但偏偏表情太过夸张,举止也随意,说话又透着股流里流气的调调,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生生坏了他英俊的五官和身上的贵气,不过他眼底流转着的机灵和生气,还是很招、招他没有得罪的人的喜欢。
葛老就碰了碰身旁的人小声问道:“这位公子是哪一位?”
身旁之人回道:“是江苏丰县过来的盐商,叫李卫,李又玠,听说如今还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不过是听说这处有热闹,所以跟着过来凑热闹的。”
葛老笑着点点头,“这孩子倒是有趣。”
李卫并不知道自个儿的名字已经传开,还高翘着脚一点一点的笑道:“嘿嘿,原本爷也觉得这台州看起来实在不如何,好些连官话都听不明白,不过,你们堂堂广州府的商行都这么把台州当回事儿了,那这通商口岸、这台州、这玉大人,嘿嘿,爷没有来错。”
先前说话那人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了,尤其好些原本就不想走,不过随口抱怨两句的人,皆顺着李卫的话应和起来,又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他们都下了台,倒独留他一人被架在高处。
先前说话那人摔袖怒道:“哼,我是北边的粮商,可不是广州府洋行的人,不过咱们行商要走南闯北,知道的消息自然不少,同你这、”
先前说话那人嘴角带上丝轻鄙,极缓慢的上下打量了李卫一眼,“老夫没有公子的好福气,只在家靠爹娘养着就能锦衣玉食。”
这是讽刺李卫游手好闲,是以见识短浅。
李卫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提醒道:“这位、叔?天色可不早了,您要不要赶赶紧去打点行装,可别耽误了您走南闯北的吆喝买卖呀。”
这是回敬他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货郎。
先前说话那人的脸拉了下来,“老夫走不走,什么时候走,还轮不到你来多言。”
李卫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又对着先前说话那人掸了掸指甲,眉眼一弯,笑道:“是轮不到我多说什么,不过,嘿嘿,晚辈是担心,你明儿要是听到了什么信儿又舍不得走了,到时候、”
李卫拖长声音拍了拍自个儿的脸蛋,“这得多挂不住啊。”
“你!”先前说话之人咬牙切齿的怒目点着他,点了好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个离开的具体时候。
李卫肩膀一耸,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旁边的人瞧够了热闹,也终于开始劝和,“好了好了,都是来寻机会的,以后说不定还是一个商行的伙伴,也不要太伤了和气。”
“对对对,都是为了生意,各退一步,和气生财为是。”
李卫笑着耸耸肩,一副我都可以的模样,那粮商却是面色难看,恼怒的一甩袖转身走了。
大堂里的其余商人也没待多久,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们都是来寻机会的,所以一有空闲就会相携着各处去看看,试图能看出些苗头来。
只有李卫,吃过饭就悠悠的甩着手回房了,还撇嘴嘀咕道:“这台州真是没意思,爷才是真想走。”
那爷怎么不走?李卫的小厮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
只是他吞回肚子,李卫也瞧出来了,瞥着他哼哼道:“这玉大人明显是想从这些商人的口袋里掏银子出来赈济台州的灾民,这商人自然是来得越多越好,咱们走了、哼,咱们要是走了,只怕就有人拿咱们做文章,鼓动其余人跟着走了,那这台州的灾民怎么办?”
小厮笑着奉承道:“爷真是心善。”
李卫牵起被子硬挺挺的躺到床上,又捶床哀嚎道:“唉,无聊啊。”
外头到处都是灾民,怎么会有那么多灾民,唉,他出门去,连眼睛都没有个落脚地儿,日日待在客栈里头,心里也憋闷得慌,李卫烦恼的蹬了蹬腿。
李卫大约是太过无聊,次日一早又去追着那北边的粮商催促道:“欸诶诶,这位叔怎么还没走,赶紧的呀,今儿早点出发,晚上正好能到一处驿站休息。”
北方的粮商切齿怒道:“老夫走不走干卿底事?”
李卫惋惜的挠了挠手背叹道:“唉,我还想着大家都走了,这一处的生意要的本钱就能少些呢。”
北边的粮商嘴角鄙夷的勾起一点皮肉,“你做梦!”
北边的粮商说罢转身离去,和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人说话,简直有份,但走出两步又觉出不对。
北边的粮商回头望了一眼,李卫已经自来熟的坐到别桌去了,极其明显的劝着人赶紧走,眼里的算盘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北边的粮商皱起眉头,隐隐觉得自个儿被他算计利用了,但也没听说玉大人和盐商有关系,李家虽是盐商,虽是富,可不说和玉大人身份上头差距甚远,只一个远在京城,一个远在江南,就搭不上话。
北边的粮商暂时放下心头的疑虑,低头看看自个儿手腕上的手表,又抬头瞧瞧外头的天色,到底要做什么生意,等他们回来就能知道了。
这一日,所有商家都没有乱走,皆在各自投宿的酒楼客栈的大堂等着去面见玉大人的商家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