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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一次,八岁的他刚去小学报完道被司机送回来,家里地雷炸得正猛,宋德远怒嚎着把一个瓷花瓶扔向杨沛贞,他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将她一把撞开,他们和花瓶同时摔在地上,花瓶溅起的碎片狠狠划过杨沛贞的脸,鲜红的血霎时流下来,她却顾不上,随之而来的是她血红到失去理智的双眼以及愤怒的尖叫,她一脚踢猛地踢开碍在她脚边的季动,就朝着对面的男人扑了过去。
季动毫无防备,后脑被她直接踢撞在楼梯栏杆上,当即就晕了过去。他还是在他们的争吵中醒过来的,从头至尾无一人发现昏迷在角落的他,他倒在地上半睁开眼,疲惫地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想,他们怎么不累呢。
至此后,他彻底放弃了劝阻。
季动摸了半天没摸到耳机,水草像被吸走一般拽着他极速下沉,天翻地覆的摔砸,声嘶力竭的争吵逐渐淹没他,他拼命呼吸,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
八岁的他放弃了劝阻,可如履薄冰的氛围让他饱受折磨。时常半夜他刚刚睡熟,外面战争忽然就开打,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晚上窝在被窝里,只要外面声音一高,他整个人就不自觉地极度紧张,然后既害怕又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学着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死死捂住耳朵,可被子不隔音,战火声又太大,被被子和手掌过滤过的不休争吵让他的脑子更加嗡嗡作响。
然后他去买了耳机,声音开到很大,不需要躲在被子里把自己闷死,除了音乐,他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跟自己说,没听见,就是不知道,没看见,就是没发生。无论第二天起来看见战后的房子有多狼藉,都已经过去,皆与他无关。
“耳机……”他像在虚弱地喊救命。
钟欲趴在床边,望着在床上乱摸的人,他一眼瞥见对面床头柜上的耳机,手一抬耳机被吸了过来。
钟欲把耳机头放到季动手上,终于抓到耳机线的时候,人才稍微安下心来,他把耳机塞进耳朵后,眉头又平复了些。
钟欲捏着没有插进任何东西的接头默然蹙眉。
眉头不再皱得那么深,但季动呼吸还不安分的微促,钟欲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手,搭在他身上上轻拍着抚慰。
耳机入耳,臂膀传来温热有节奏的拍打,季动渐渐安静下来,他清醒过来一点,眼睛眯开一条缝,眼前人很模糊,但能闻到他身上的清冽山泉香。
“欲哥……”
“嗯,是我。”钟欲轻拍着他,声音低沉温柔,“睡吧。”
被缠绕在深海里痛苦挣扎的人,只能在绝望中,孤独地盼望着风浪早点过去,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而当面前有一只手伸过来,会毫不犹豫想拼命抓住,这是人的求生本能。
“欲哥,可以……”季动撑不住眼皮,睫毛簌簌抖动,意识逐渐被深水淹没,他独自煎熬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累了,如今眼前就有一只手,他渴望被拽住。
“抱抱我么……”
他像被丢弃在路边、浑身是伤哼唧着微弱呼噜声、软乎乎的流浪猫一样无助。
被抽走抓在胸前的枕头、揽进柔软温暖怀抱的瞬间,季动身上缠绕的所有水草倏然而散,仿佛被抱上了阳光明媚的海岸,温热迅速遍及他全身,呼吸也恢复顺畅。
“你身上……”突如其来的舒适使他像猫一样把脸蹭埋进钟欲的颈窝,“真暖……”
“我可是鬼。”钟欲轻笑。
“哼。”
感受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呼吸渐稳渐沉,钟欲像揉小猫一样揉了揉他的背。
独特的颓涩苦味钻进鼻尖,像被烟熏过的乌龙茶。钟欲无奈叹息,这人,怎么连身上的味道都带着苦。
清醒时浑身气场冷酷阴鸷到生人退避,而此刻却又脆弱软在自己怀里毫不设防。钟欲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发紧。
怀里抱着个软软的东西,自己的心好像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和夜神殿下有时候真的很像,生来契融于暗夜,高傲,孤勇。
他也曾幻想像此刻抱着季动一样去抱着那位高居宝座、满身伤痕却不肯轻易示弱分毫的神抚慰。
可他不敢,那个位置太高了,高到他只能俯首座下,远远仰望。
季动被闹钟吵醒时,旁边已空无一人,头已经不疼了,好像还睡得挺舒服。
然而五分钟后,当回忆如奔腾的大江冲入他脑子里时,他想死。
他重重倒回床上把自己紧紧埋进被子,决定把自己闷死。
人脆弱的时候真他么矫情!!!
果然还是自己呆着最好!!!
真尼玛丢人!!!
自己是他么脑子进了多少水才干出这等羞耻之事!!!
社死!!!
死得透透的!!!
憋闷了五分钟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他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