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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宴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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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家母六十大寿,诸位宾客尽欢。”李相素来深居简入,说完这句话后便在主屋中陪着老太君。

今日延请了江南最有名的荣喜班,因老太君钟爱昆曲,所以特点了一出《玉簪记》,乃是小生潘玉楼的拿手名剧。

“桓小姐驾临,府上蓬荜生辉。”李相只有一妻,可惜早已仙去,李家文人世家,没有纳妾之俗,所以之后并未再抬继妻。如今府上寿宴等一应内务皆交由老太君的外孙女虞璐虞小姐。

桓思飞朝虞璐轻轻点了点下巴,算是回应,她身量纤细高挑,脖颈昂扬似高贵的天鹅,惹得在场的贵女既艳羡又嫉妒。

魏朝贵族皆知,桓大冢宰疼惜妹妹如眼如珠,但因为桓思飞少年时曾在某家大人的宴会上为人羞辱,桓大人便不准妹妹参与任何有贵族聚集的宴会。

“李相爷好大的排面,竟是连桓家大小姐都请来了呢,要知道桓大小姐素来不喜宴饮之乐,最厌恶繁文缛节,这回不知怎的,转了性子呢?”说话的是太仆司马家的小姐,名唤司马晴,她父亲司马谨位列九卿,掌帝王與马。

司马家是流传百年的贵族清流,历经多朝,虽近年来家族再也未曾出过有如祖上司马叙那样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在魏都,司马家仍是不可小觑的望族。

李家主人尚未出现,李相爷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听闻这位独子在陈国时便是璧玉一样的人物,得嫡公主赏识召为驸马,只是尚未成婚,但驸马之名早就响彻陈国。

陈国公主早就如一抔黄土不可再追,今日座下未出阁的贵女们个个打扮得鲜嫩如花,难说不是为了李相爷的独子而来。

北人不比南人拘束婉约,在这魏都之中,世家女钟爱陈国旧贵族的事也不时发生,何况李家虽是魏都新贵,但实则也是延续百年的豪门望族。

桓思飞今日身着品蓝色绣百合的对襟长衫,头发梳成俏皮的惊鹄髻,两支红宝石海棠花掩鬓摇曳生姿,左手并右肩搭着一条湘色披帛。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引得无数魏朝贵族驻足相望。

桓思飞生得一幅好相貌,又数年不曾出现在魏都人前,不免惹得议论纷纷。

“司马晴,你倒帮着桓家那上不得台面的丫头说话,你忘了他兄长在金殿上弹劾你父亲之事了?要我说卑贱之人本就……”

可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人扯住狠狠打了一耳光,场中一时静极了,寂静之后,众人看着场中两位少女,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

“谁敢打我?”葛青青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掌掴,她捂着脸,愤愤地抬起头,脱口便叫嚷道:“你可知我是谁,你竟敢打我?”但在见了桓思飞的面容后,不由得露出了些怯意,但想到此刻众人的视线必然都凝聚在此,也不得不仗着胆子与桓思飞对峙起来:“原来是你。“

桓思飞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是前郎中令之妹,不知你哥哥的腿疾可好些了吗?真是可惜呀,令兄本是意气风发,年纪轻轻便位列九卿之一,可说是前途无量,但是怎么……因为某些人的一张嘴,从此断送前程了呢?”她这个“前”字咬得格外清晰,便是为了刻意让葛青青听得清楚些。

葛青青便是当年在花宴上口出狂言侮辱和桓思飞的人。

当年葛青青的兄长葛辰本是魏都少有的青年才俊,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葛家仗着自己贵族身份,瞧不上桓氏,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葛青青更是处处针对桓思飞,在一次宴会上不仅出口辱人,更是私下命人将桓思飞推下河。

那次宴会之后数日,葛辰不慎坠马,摔断了一条腿,辞去了郎中令之职,赋闲在家至今,听闻他日日纸醉金迷,以酒过活。

葛青青听她提起葛辰,胸中三分怯意化成七分的恨意,捏紧拳头道:“若非桓槊,我哥哥怎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你们兄妹二人仗着陛下宠爱,便不将魏都的世家放在眼中,肆意妄为,我凭什么不能说?我葛家乃是名门,祖上是周天子左右史官,而你和桓槊又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葛家相提并论?好不容易攀上了东山桓氏这棵大树,结果还恩将仇报将……”

“住嘴!”桓思飞心中虽怒,但好在理智尚存。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谁不知道桓玄和你娘的那点腌臜事,桓槊手刃亲父之事魏人皆知,可我瞧着恐怕桓玄才是你们这对野种的亲父吧,不然怎的桓玄放着自己的亲侄子不要,非要桓槊这么一个野种?“

世人多爱听流言绯闻,可有些绯闻听得,有些却听不得。桓玄和桓槊娘亲的过往,便是那不能被戳破的秘辛之一。

有人说,桓玄苦恋桓槊娘亲,但其本身乃是不伦之恋,所以桓槊的娘亲被大夫人——也就是桓玄的母亲送往尼庵,后才遇到桓槊的父亲。也有人说,桓槊其实是桓玄的野种。

这些声音本随着桓槊的登高而逐渐消失,不想今日又被拿出来作谈资。

然而葛青青被戳了痛处,一时宣泄得正爽快,丝毫没注意到场中不知何时寂静了下来。

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周遭静得可怕,只听见水流的哗哗声。

渠中莲花灯顺流而下漂来,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起一盏莲花灯,走到葛青青面前,将莲花灯展开,笑道:“我许你一个愿望。“

“但条件是,你拿同等代价来换。”

等到周围齐声喊着“桓大人”,旁边的司马晴双目圆睁,似乎被吓得不轻,葛青青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了,此前她一口一个野种的叫着桓槊,但事实上她却从未见过桓槊。

桓大人生得精妙绝伦,贵气中又透着点疏离,这是葛青青对桓槊的第一印象,但很快,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就变成了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就连目光中都沁着狠意。他见葛青青不敢接过那盏莲花灯,便将灯索性扔在一边,精致的花灯瞬间被摔得粉碎,桓槊按捺住心下的不耐,冷冷道:“既如此,我来帮你做抉择。“

“就在这渠中挑一盏灯,比如若是‘家宅昌顺‘我便让你——”最后一句是伏在葛青青耳边说的,声音很小,唯有葛青青一人能闻之。

桓槊说的是“家破人亡。”

“挑吧。”他仍是笑着说这句话,见葛青青一直不敢说话,便扩大了笑意:“本大人来帮你挑。”

渠中花灯三五成群顺流而下,并不难挑,桓槊蹲在河畔边,似乎真在精挑细选,耽搁许久,他捧起其中一盏花灯,站起身来,缓缓道:“就它吧。”

葛青青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看着桓槊一点点将花灯中的纸条展开,听他念道:“很巧,愿吾兄身体康健。”

正是她先前写下的祈愿。

然而这话反过来的意思便是——吾兄命丧横祸!

“不要!”时至此刻,眼见桓槊那不至眼底的笑意,葛青青才明白自己招惹的是个怎样的存在。

可为时晚矣。

“不要伤我兄长!桓大人,求求您!桓大人求求您不要伤我兄长,皆是我有口无心,若您要罚便罚我一个人便是!”葛青青素来高傲,在场之人皆知,可今日这般恍若失心疯似的磕头谢罪还是头一遭见,众人惶恐之余不免好奇,桓槊究竟对葛青青说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害怕。

桓槊擦了擦手指,将绸帕丢在地上,附在葛青青耳边道:“若是只罚你一个,怎能让你长记性呢,放心你们兄妹一个都跑不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葛青青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桓槊手一挥,便又手下上来将葛青青拖下去,他则笑着赔罪道:“不小心吓着葛小姐了,改日必定登门谢罪,我今日来乃是私事,诸位尽兴,不用理会。”

场中众人都是小姐夫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登时便被吓得脸色发白,还有些胆小的,更是连走都走不动了,只好嘴上应和着:“桓大人说得哪里的话,是葛小姐胆子太小,禁不住大人的威仪。”便将这一事给搪塞过去了。

可谁人心中不知,经此一遭,葛家算是彻底完了。

四年前葛辰痛失郎中令本已惨淡,这下说不定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葛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又有谁能料到呢,一时在座中人不免有了些物伤其类之感。

司马晴连饮数杯,直摇头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桓槊走到桓思飞面前,见思飞喝了数杯,早已面颊通红,他浅浅看了一思飞一眼,伸手去截她的酒杯:“莫贪杯,宴饮之乐可不是这样的。”

思飞酒醒一半,见自家大哥一双墨玉眼中冷静异常,不免有些心虚,至此时,大哥还未曾提起静影一句,可是他越是不提,思飞便越是感到不寻常。

“大哥你便不问问”她话还未说完,便得到桓槊的一个斜睨,他摸了摸思飞的头:“思飞,有些事不该管就不要管。”话里已然含了警告。

大哥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管静影之事。

她有话想说,正到口边,见了桓槊的目光,只好又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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