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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以诺解开了衬衫上面三粒口气，吐出一口灼热的呼吸。她放眼望去，包厢里的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时不时传来黏腻的水声。路琛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傻子还在上面唱着跑调的歌。
“顾总，后天我婚礼你一定得来啊！”喝得最多的那个白痴大着舌头，指着厕所旁边那面镜子说。
“顾总在这边！”
几个人哄笑着把他转了过来。
顾以诺远远地举起酒杯向他示意，“一定。”
“兄弟们，我宣布个事！”白痴挣脱了几个扶着他的人，抢过路琛手里的麦克风，一脚踩上音响，高声喊道，“从后天我结婚起，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局就不要叫我参加了，对胎教不好！边上衣服都快扒光了的那俩，收敛一点！”
顾以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浅笑道，“你裤链开了。”
大马金刀踩在音响上的人惊慌失措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裤裆，他本来就喝高了，这么没轻没重地一低头，直接把脑子里还维持着形状的脑浆晃散了，当场头重脚轻地摔了下来。
早有准备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架了起来。这人把自己晃晕了还不老实，搂着靠他最近的几个兄弟黏黏糊糊地亲，一边亲一边恶心扒拉地喊老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通了他老婆的视频电话，他就抱着手机滚到角落里喊老婆去了。
“原来爱情真的会使人降智啊！”路琛坐到她旁边，感慨了一声。
“爱情不会，酒精会。你们要是再拿伏特加混红酒灌他，就会发现爱情不但会使人降智，还会让人进太平间。”顾以诺轻描淡写地说。
路琛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小子真恶心，刚刚亲我一手口水。”
顾以诺深表同意，“要消毒湿巾么？”
“没你那么多讲究。”路琛说，“后天我一定要接到捧花，求来年赐我一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还恋爱脑的女朋友吧！”
“婚姻实质上是没哟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为了共享财产签订的社会契约，相对应的，捧花带来幸福也只是来宾一厢情愿的妄想。”顾以诺瞟他一眼，“寄希望于捧花，还不如去找阿拉丁神灯。”
“你现在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路琛晃了晃脑袋，“谁要共享我的财产？”
“谁要共享你那三瓜两枣的银行卡。”顾以诺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马天尼，起身离开了包厢，“我回去了，你们慢慢喝。小心酒精中毒。”
包厢外灯光昏暗的走廊只有隐隐约约的歌声飘荡。顾以诺往下走，正好撞见一个领班在教训一个服务生。那个服务生大概二十来岁，穿着酒吧里统一的制服，也透出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来。
“知道你打碎的那瓶酒多少钱吗？把你这身骨头拆了你都赔不起！不是培训过你们吗，怎么还这么笨手笨脚的？”领班犹骂不过瘾，见顾以诺走过来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
“多少钱？”顾以诺突然问。
“这位客人，您说什么？”领班愣了一下。
“我说他打碎的那瓶酒多少钱，我替他赔了。”顾以诺轻描淡写地说，“我朋友后天就要结婚了，我心情好，不太想听见这些扫兴的东西。也算给他还没出生的孩子积福了。”
领班这时候才意识到她是从哪个包厢里出来的，又看了她两眼才认出来，“顾小姐，不是我非要为难他，实在是那瓶酒太……”
“把账单寄到长盛，写我的名字。如果是有市无价的酒，就去我的酒窖里挑。我不喜欢看人为难小孩。”顾以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贵的酒，怎么会让没有经验的新人来送？贵司的服务制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领班一身冷汗，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但她没有多说，踩着松软的地毯走了。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年轻人抬起头注视着顾以诺的背影，眼睛里明亮得仿佛有火在烧。
顾以诺略微皱眉，敏锐地转身看了一眼，那人才迅速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
“小珩康复得不错，我觉得跟他那个女朋友有很大关系。”
徐闻驾驶着车辆穿过大桥，副驾驶座上扔着警服外套和七七八八的文件。他四十多岁，却有一股儒雅温和的气质撑着，不至于疲惫老态。车载电话里，徐少瑾滔滔不绝，凭一己之力让安静的车厢热闹起来。
徐少瑾在京州心理研究中心工作，平时最恨有事没事叫他们开会的领导，直言自己一个研究人员、白衣天使，活得跟九九六的社畜似的。她严于待人、宽于待己，经常不分工作时间打电话给徐闻骚扰他，美其名曰讨论学术问题。
“那照你说的，小珩的女朋友在帮助他融入正常社会的生活。可是他们现在分手了，你觉得小珩有没有可能恶化？”徐闻说话的速度令人很舒服，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徐少瑾思考了半天，说：“难说。小珩坚决不肯回京州，在云川又是一个人，长期脱离社会亲密关系，会让他的心理状态处于一种很不稳定的状态。”
“我倒是对他的女朋友很有兴趣。你不觉得她好像知道小珩的问题，而且在有意无意地帮助他治疗吗？”徐闻缓缓道，“我好像听说，她也是学心理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以诺。就是长盛财团那个继承人。”徐少瑾大大咧咧地说，“十七年前长盛财团董事长那起连环追尾案件，不就是小叔你和你同事侦办的吗？”
徐闻扶着方向盘的手指略微收紧了，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竭力平淡地说：“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吗？”
“好像现在在云川那边工作，真难想象她这样的人也会进研究室。”徐少瑾无知无觉，紧接着说，“不过如果她真的意识到了小珩的问题，又在帮助他治疗的话，为什么会突然提分手？她不知道这样对小珩的后果吗？”
大概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徐闻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