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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日头爷洒下金光。
景墙边，崔立背后的身影映照在古色古香的漏窗上。圆孔斜枝的窗棂中，清风徐来，宽大的袖袍与下摆随风摆动了几下。
“回魂了！你这是怎么了？”
摸了摸小脸，满子望着秀气的脸庞、儒雅的气质，脱口而出：“崔哥，你真好看！”
眉尖倏地扬起，嘴巴裂开老大的阿顺，低头“嘿嘿”地轻笑起来。忽又觉得不妥，他握掌成拳抵住嘴角，一手按向腹部，身子晃了两晃。
崔立怔了怔，心里哭笑不得，这周家三郎可真是语出惊人啊！怪不得前人常言，‘最喜小儿无赖’，古人诚不我欺也。
“你不是找我吗？是有什么事吗？”他不在这个事上纠缠，转而问起了小儿郎的目的。
“噢噢…对，我来送鱼给你吃。”满子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恍惚间随口说道。
吃？崔立瞄了眼陶罐，里面盛放着金鲤、红尾、青鳞三条鱼。这不是观赏之物吗？蹙起眉头，他疑惑地问道：“是送给我吃的？”
小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满子的两只小脚互相蹭了蹭，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不……不是吃的，是给你看的。”
道听途说，就如齐东野语般捕风捉影，但是一人成行三人成虎。崔立心想，乡间盛传周家三郎是个傻子的蜚言，在如今看来，可能确有其事。
“恩…这鱼有几分奇异之处，也颇为好看，我瞧着也觉得不错。”
走近几步，崔立频频颔首，认认真真地夸赞了几句。孩子心性，有了喜爱之物就想要炫耀，周全仓不在家，这小儿郎估计是想找自己卖弄一番。
满子急得直跺脚，小脸都皱成一团，怀里抱着的陶罐不断摇晃，水都洒了出来。要不是腾不出手，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不不不……不是看的，是送给你的。”
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作为男人的自己都被迷住了！
满子欲哭无泪，将陶罐递给旁边笑弯了腰的阿顺，转身就走。
阿顺手忙脚乱地接过陶罐，望着里面的三条鱼，就算是郎君在一旁，还是憋不住“嘿嘿”直笑。
崔立瞥了一眼下人，急走几步，嘴里说道：“满子别走，我给你钱。”
“赵先生送的，不要钱。”满子回头喊了一声，再不停留，落荒而逃，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出来的一路弯弯绕绕，幸好自己不止一次来到崔田主家，否则现在都走不出来。满子脚步不停，抬手抹掉鼻尖的细汗，一路向着田埂跑去。
往日里干鹊的叫声都会让他喜上眉梢，今日听着耳边的聒噪，心里烦躁极了。本来村里都认为自己是傻子，还想着以后卖鱼挣钱了，谣言就会像止于智者那般消失。可如今倒好，不仅没让它消散掉，还愈演愈烈。
思绪不停，心中悲苦。
满子没看路，等他抬起头来，就见自家的田地在不远处。
老周头望着埋头跑来的小儿子，心中纳闷，他怎么没去卖鱼？
“大郎，你去探探口风，三郎是不是不想卖鱼了？”老周头看向身边的大儿子，至于自己为什么不去，还不是昨晚立的规矩，自己坑了自己。
“不会吧？”
周成寿闷声回道，他也捉摸不透弟弟的心思。自己是正常人，怎么能明白傻子的想法……
他转头看向老周头，心里揣摩着这话里的意思，让自己去探口风，难道老爹觉得自己和弟弟差不多？
我可不是傻子！周成寿有点气恼。
“爹、大哥，我来啦，你们有没有想我？”满子跑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向家人打招呼。
“应该想吧。”
周成寿见老爹抿着嘴不说话，犹豫了会，还是出声回道。
“什么叫应该？不是很想才对吗？”满子瞅着大哥，一脸的困惑不解。
“天天能见到，不是那么想。”周成寿郁闷地说，他还沉浸在老周头说的那句话中，不想顺着弟弟，免得老爹以为自己和弟弟是一样的人。
“天天见到，就不想我了，那你……”
“行了！”一声呵斥传开。
老周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个儿子，为了一句浑话，两人还讲得津津有味。看来这老周家，以后只能指望二郎了。
周成寿被瞪了一眼，心里不服气，老爹就是偏心！看看弟弟，老爹瞪他一眼，他都能瞪回去三眼。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他要是小孩，也不必天天听娘的唠叨，又是挣钱，又要生孩子。
“你咋不去卖鱼？”老周头决定亲自出马，大儿子就是死脑袋，半天问不出什么话来。
满子盘腿坐在田里，想着怎么回老爹的话，“先生明日进城，我这不赶紧过来告诉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二哥的。”
“胡说。”老周头将铁耙往地里一杵，指着小儿子，“你是从西边来的，要是从赵先生那来，你不得从南边过来？”
满子挠挠头，老爹啥时候这么精明了？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话里有问题。
“你就说要不要我带话吧。”破罐破摔，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这小崽子……”
老周头扬起铁耙就要揍小儿子一顿，挪了挪脚往前走去，半天也不见大儿子过来拦一把。突然间放下铁耙，转身走向周成寿，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是不是你教的？”又是一声怒喝传开。
抱着脑袋，周成寿倍感冤屈，望着坐在那偷笑的弟弟，本是木讷的脸上充满了怒火。
爹打他，他就要打弟弟！
还没等他抬手，满子一溜烟跑了，腾转挪移在乡下的田埂上，上蹿下跳的宛如一只灵猴。
周成寿抿着嘴看向老周头，“爹，你太偏心了，又不是我的错。”
“弟不教，兄之过。”老周头淡淡说道，“我们家祖上在青州，那里离草原很近，牧牛放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周成寿摸了摸脑袋，祖上在青州没错，但是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照这么说，他要是犯错，岂不是……偏头瞅了眼老爹，老周头的脸上毫无表情。
以后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回青州打听打听，到底有没有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