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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边的水塘，浩渺的湖面，烟波中荡漾着山形观影。少顷，青天白云、疾风劲吹，细浪翻涌间拍向岸边，散落的日光融进了水里，整个湖面尽是波光潋滟、水波粼粼之色。
擦去额头的汗珠，来福眯着双眼看向水塘，手里拿着渔网一动不动。身旁放着两个木桶，一个桶中装着五条大鱼，另一个桶里则是几十条河虾。
为了报答小贼为自己说话，他今日尽力而为，奈何力不从心。不过，没有木舟、竹筏之类的船具，光靠在岸边撒网，能捕几个鱼？思绪涌动间，身后传来了小贼的声音。
“福哥，收获如何？”满子几步跨过田沟，顺着斜坡跑了上来。
“这个…哥哥昨晚没睡好，只抓到五条鱼，还有些河虾，你来看看。”来福转过身来，用手压了压木桶，好让他能看到。
头回有十五条鱼，二回有八条鱼，这第三回就五条鱼了？可怜自己还小，没那么大力气捕鱼。
撅着小嘴，满子闷闷不乐。
来福搓了搓双手一跺脚，下定决心般说道：“今日是哥哥的不对，这样…要是卖不到二百文，少了我补给你，如何？”
满子摸了摸小脸，点点头说：“怎么好意思让福哥给钱，不过，往日里一天都能卖三百文呢。”
贪得无厌！来福心里鄙夷小贼，假装没听懂这话，为难地笑了笑。
“要不，趁天色还早，福哥多撒几次网？”满子见这人没走进自己的圈套里，准备再挖一个坑。
“呃…哥哥我也没捕过鱼，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样啊……”满子想了想，“那我们就去墟市吧，先把鱼卖了再说。”说完，转身走向道观旁的杨柳树，拴在那的“来乐”悠闲地吃着草，见此，他又掉头来到屋后竹林里，将自家的“红景”给牵了出来。
来福一路驾着马车，时不时挥上两鞭，心里慌张，他都想下车走路了，望着身旁同样一脸紧张的小贼，心里着实纳闷。
这马是来喜养的，当初拿来给三爷时，儿子拍着胸脯说小马性情温顺，自己也和三爷保证过，可如今……望着四蹄高扬都想翘上天的红景，百思不得其解。
一回生二回熟，满子虽然有点害怕，心里还是有底气的，他知道红景还小，就像自己一样爱玩而已。
墟市后街。
来福跳下马车，感觉肚里五味翻腾，强忍着不适和小贼一起，将两个木桶抬到老槐树旁的空地处。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食摊，买了两杯素茶回来。
“谢谢福哥。”
“你在这卖鱼，我去那边歇会，哥哥不像你年轻，我这老腰都快断了。”来福说完，挪着腿往食摊走去。
心满意足地喝了口素芽茶，满子也不管他是真累，还是脸皮太薄不想待在这。望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双手合拢贴向嘴巴。
“卖鱼喽，有鱼有河虾，新鲜的鱼虾刚抓上来，快来看一看喽！”才喊了一遍，就有个红脸汉子过来问价。
“这鱼什么价钱？”红脸汉子问。
刚来就有生意，财神爷都在帮自己！满子喜眉笑眼，随口一问：“大鱼小鱼？”
“这条大点的。”红脸汉子回道，指向桶里三斤多的鱼，又补充一句，“青鱼。”
后知后觉，满子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但如今贵客临门，他硬着头皮期期艾艾道：“三十五文。”
“那这条小点的青鱼多少？”
“也是三十五文。”
眼瞅着红脸汉子的脸色更红了，他缩了缩头，觉得自己的解释，倒像是在戏弄别人。
红脸汉子愣了愣，盯着面前的小子，不解地问道：“为何？”
“大鱼是我定的价钱。”
不敢直视眼前之人，满子偏头瞥向不远处的食摊，他多希望来福能过来一趟，好让自己心直口快的谎言能够自圆其说。
可惜，神仙爷爷没有听见祈祷。
“那小鱼是谁定的价钱？”红脸汉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完了…说话不过脑子，满子的头更低了，双手捏着衣角，声若蚊吟般低声细语：
“也是我定的价钱。”
“消遣我？”
红脸汉子怒喝一声，“有脑疾就去找大夫，别在这卖鱼了，赶紧回去告诉你爹娘！”
低头弯腰，满子嘴里连连赔罪。贵客却不领情，指指点点骂了几句后转身离开。
那边的来福坐在食摊里喝茶吃饼，心里想着，明日三爷回府，自己就能回去当门房了。越想心越不甘，要是再哭诉几句，说不定三爷心软就留自己在身边。
这事还需小贼，他心眼多，说不定能帮上忙！想到这，来福回头看向小贼，就见那小子奴颜婢膝般曲意逢迎，点头弯腰地向来客“介绍”桶里的鱼。
人都走了，还一副捂脸失望的模样。哼…泥腿子、狗奴才！来福暗骂几句，回头继续吃饼，自己琢磨起主意来。
望着骂骂咧咧、越走越远的汉子，满子一脸阴沉地看向食摊，那人还坐在那悠闲地吃喝着。
都怪来福！
要是和先生一样不时看自己一眼，一招手他就过来，不就可以解释说，小鱼的价钱是他定的。那汉子最多说几句游商走贩精明狡猾，也不会像刚才那样，骂得自己体无完肤……
巳时初，穿过枝叶繁茂的老槐树，细碎的日光洒在地上。树上的叶子窸窣作响，树下的三郎愁眉不展。
“小儿郎，你今日来卖鱼啦。”
还在沉思中的满子，抬头看见面前的妇人，兴奋地喊道：“姐姐。”
妇人抿嘴一笑，这小孩嘴甜，也不知和谁学的，回首指了指远处摊主，她张嘴说道：“李翁是个本分人，你小子除了相貌，这性子可不像他啊。”
李翁是谁？
满子疑惑地看向所指的方向，那是上次先生喝茶的食摊，摊主满脸沟壑、相貌黝黑。对了…这姐姐问过自己的爹，当时自己指的是先生。
“那人不是我爹，上次我爹在那喝茶，所以我才指那边的。”趁这个机会赶紧解释，满子可不想之前撒的谎，往后哪天遭了报应。
祸从口出，谨记在心啊！
“是吗？”妇人想了想，是那日自己没看清？当时以为那读书人不可能是他爹，所以，是自己看错了，其实另有其人？
眼见妇人在思索，满子也不去打搅她。
墟市里，行人的问价、商贩的吆喝、树上的虫鸣、田里的鸟啼，交错交织。对于游商游贩而言，这里是一如既往的日常，也是如痴如醉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