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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前后脚来到酒楼前,大个子未做迟疑直接闯进里面,跟着的两个人却驻步在门外,随时做好应变的准备。
刘庆东通过大敞四开的朱漆木门往里面看,酒楼的内饰堪称精美奢华,红灯彩带交相辉映,只见大厅里摆着二十几张雕漆精致的方桌,地中央的三张桌子旁坐满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汉子,十来个人都是相同的穿戴,清一色的黄头巾包头,黄中衣衬底,外裹束腰黄衫,足踏草鞋,冷眼一看似成熟的麦子,黄乎乎的一片。
周围还有他们所携之物,几个较小的包袱搁在旁边靠背椅子上,大些的只能放在地上。这些精壮的汉子各个太阳穴外凸,眼神明亮如炬,一个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正吆五喝六推杯换盏呢。
“呦,邱大哥!你瞧,有不怕事儿的。”有个长得骨瘦如柴的黄衣人端着酒盏,见到有人来大呼小叫道。
正座上坐着个圆脸的汉子,他刚把一盏酒掫了,用大手抹了把络腮胡子上的一注残液,“哈哈哈,贾香主,別人见了我们像见到活阎罗,连滚带爬地恨不得爹妈给生出双翅膀,这位却满不在乎不请自来,难得,难得,这家伙好大个子,脑瓜子快杵到二楼栏杆上啦,长得还挺魁梧呢,像是识文断字的秀才嘛。”
瘦得让人可怜的这位应该是个小头目,他卡巴着喝得发红的小眼睛,瞅着大步走近的张齐贤,“左护法,他不像是个书生,好似个商贩,他长得傻啦吧唧的,不会是来向我们卖牛皮的吧?”他看见了来人手里拿着的皮子。
姓邱的是个什么护法,看瘦子对其毕恭毕敬的样子,应该是这些人的头领。“不管是干什么的,能有胆量进来就不是一般人。来来来,跟邱爷我喝上一盏。”他高兴地向来人招呼着。
张齐贤此刻顾不上高谈阔论,大讲特讲做人的道理啦,他的两只眼睛全被桌子上的鸡鸭鱼肉吸引去了,只觉得肚子里面咕咕直叫,空唠唠的。
听到黄衣人的邀请,便放下矜持拱手道:“小生张齐贤是个读书人,天生的直性子,有啥说啥,家里实在贫困,想向诸位求一醉饱,不知可否?”
“豪爽!”
“痛快!”
满座的黄衣人闻听大喜,从来也没遇到过此等豁达脱俗之人,有的兴奋得还拍起巴掌来。
络腮胡子头领一拍桌面起身赞道:“秀才很对我的脾气,能屈尊入席,有啥不可!只是我辈粗鲁,恐为秀才所笑。店家!拿副碗筷来。”
一位中等个头的臃肿老头子应声从后厨出来,他的手里端着碗筷与酒盏,可能是心惊肉跳的缘故吧,稀里哗啦地打着节奏一溜小跑地不敢怠慢,他用颤抖的双手把吃饭的家什摆在桌子上。注意力都放在这伙人的身上,生怕伺候不周招来刁难,对门口处的张咏与刘庆东无暇理睬。
瘦男人很有眼力价,为大个子搬了把椅子。圆脸汉子用手指着相邀道:“坐,不要拘谨,我们斩蛟堂的人没那么可怕,兄弟们都是嫉恶如仇、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直肠子人。庄子云,与人为善,与物为春嘛。”看他振振有词,想必也是念过书的。
张齐贤谢过后将牛皮放在一旁,大大方方地入席,毫不客套,自己伸手大吃大喝起来。见他如此的吃相,众人面露惊喜好奇之色,瞬间解除了对他的戒备与隔阂。撕巴撕巴一只烧鸡落肚,又啃光了一个红烧猪肘子,大个子这才高谈阔论起来。说天论地,引古喻今,逐渐把话题引到世象人伦的正题上来。
就听头领一声长叹,似言语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充满自卑地感伤道:“兄弟,我等为盗为贼,不过是没有办法的事,其实内心不安,终日惶惶。老天在上可以作证,我邱庆东并非天良泯灭之徒,死在我手里的没有一个好人。我们绝不是祸害乡里的废物坏蛋,兄弟们抢在明处,抢的是恶,抢的是巧取豪夺的不义之财;倘若碰到穷苦百姓,还要施以援手呢。杀富济贫,除恶扬善,什么贪官污吏、土豪恶霸,犯到斩蛟堂跟前就是死路一条。澹台老母常告诫徒众,三十六舵要把替冤屈者讨回公道为己任。”
喝过几盏酒的张齐贤脸色不红不白的,“你老母亲说的好啊,老子《道德经》里讲,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神明。即便为盗之人,也并非碌碌无能之辈,只是一时无奈,走向歧路罢了。我也是慷慨之士,与诸位有什么可见外的呢?”说罢往盏里筛满酒,又一饮而尽。
左护法赶忙解释道:“错了,你理解错了,不是我的老母亲,澹台老母是我们斩蛟堂的堂主,恕个罪说,她老人家闺字小紫,年逾百岁了。兄弟,你一定只顾着读书了,连江湖上赫赫威名的澹台老母都不晓得?”
“实不相瞒,小生真未曾仰闻老母大名,只听勾栏里说诨话的提过西天圣母、后土娘娘。”说这话并未耽误他吃东西,一连气饮了三盏,是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斩蛟堂的众人大为感慨,都说一个读书人,能如此放下架子,实属难得。
楼门外的三哥有些看傻了,正常人哪儿有如此饭量,难道张齐贤几天没吃饭啦?见他像是真的饿极了,又抓起个猪蹄子,掰着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刘庆东感叹,若是这位生在现代,做个直播吃饭的网红,那得圈多少铁粉啊?
群盗哪儿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啊,他是来才艺大表演吗?所有人放下筷子,惊骇的只顾看他满桌子一通划拉了。
斩蛟堂的头领大呼神奇,“兄弟真乃宰相之才啊!不然的话,怎能这样不拘小节呢!不知你除了学识渊博外,拳脚武功如何啊?去年的状元可是比拳脚比出来的呦,这方面咱们可别吃了亏。愿你金殿之上旗开得胜,技压群雄,将来若是当了宰相,必定会顾念我们为盗之不得已,我等愿意与您结为兄弟。”
“好极,好极,求之不得!我们从今日起就是好朋友、好兄弟啦。”大个子吮吸着手指上的油渍,“你说的是王嗣宗与陈识的殿试吧,官家喜欢将先交卷的定为状元,他俩几乎是同时呈上文章的。只因他们的文章不分伯仲,官家无法评判,便想出了这个极搞笑的法子。学生虽没有舞枪弄棒的本事,但是对付他们几个秧子货是绰绰有余,可若是去争这‘手搏状元’,我看还是算啦吧,天下学子乃国之栋梁,非市井斗鸡,坛内蟋蟀,朝堂之上大打出手,读书人的脸面都给他俩丢尽了。我张齐贤自信非池中之物,做宰相是迟早的事,不急,小生眼下正在思考酝酿治国方略,似当年诸葛武侯躬耕隆中之壮怀激烈。”
瘦子插嘴道,“兄弟,咱可不能读死书啊,学富五车不如投其所好,要向当今参知政事卢多逊学。官家好读书,每取书史馆,卢多逊必向吏令打听书目,先通夕阅览,待官家问及书中事时,回答如流,从而讨得欢心,从翰林学士青云平步成为重臣。”
“耍小聪明,投机取巧之徒,不值一提,早晚会摔大跟头的。”大个子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然后不愿再提及姓卢的事,转移话题向黄衣头领询问道,“兄弟,你是他们的头领?”
“在下邱庆东,得老母抬爱,在总坛管些事情。”左护法谦逊地回答,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不把大个子当做外人了。
瘦得尖嘴猴腮的贾香主抢着引荐道:“张老弟,这是我们斩蛟堂的左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祖父也坐过这个位置。一言难尽啊,不是那些内奸投靠黄巢乱贼,我们斩蛟堂不至于四分五裂,败落到今天的地步,祖父也不会引咎退隐。老弟,你可要知道,邱护法可不是普通人,他来嵩山前乃是无量山的武功高手。”
刘三哥是何等的好耳力,听得楼里提到了无量山,难道这个黄衣头领是无量山的弟子,八成与那个抢夺画布的道士是同门中人吧。
“过去的事羞于启齿。”提及往事护法神情恍惚了。
“无量山是在大理国啊,四十年前通海节度使段思平灭大义宁建国,你居千里之外,为何北上来中原啊?兄弟,此处没有外人但说无妨嘛。”对方的身世引起张齐贤的浓厚兴趣。
邱护法架不住张齐贤“亲兄热弟”的一通称呼,在一再追问下娓娓道来,“这话说起来可远了,百年前,祖师爷无量道人在南诏无量山开创本派,后代掌门人居住在剑湖宫,自从上任掌门人突然仙逝,无量派群龙无首,分成几伙,都以正宗自居,相互排挤各自为政,甚至为孰是正源宗本大打出手,我所归属的北宗,师父病故以后一干师兄弟人微势孤,在山里无法立足,只能跑出大理国,来中原自寻出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手足自相残杀,取死之道也。”大个子手里换成了鸡腿,听他叙述有感而发,“你说的让我想到国家大事,如今天下纷乱,官家刚刚袭占了荆湖,攻灭了后蜀,平定了江南,尚有北汉勾结辽国蜷缩晋阳苟延残喘。想那灭亡的后晋和如今的北汉,皆是猪狗不如之辈,本是汉人,却借助外族蛮夷欺辱同胞,又是做干儿子,又是称人家叔父,无耻之极。邱兄弟,你原来是武林高手啊,失敬,失敬。”
“什么高手啊!我无量山的武功博大精深,在下只是学到些皮毛,要论起本事,我大师兄可谓出神入化,武艺高强啊,他立誓要潜心练出绝顶内功,重新夺回剑湖宫,打败其他各派,人家那才叫有大志向的人呢,不像我甘于躺平随波逐流了。”护法对同门师兄赞不绝口。
刘庆东听他们的对话,方知这护法原来是南诏无量剑派的人,不是他对古代武术的门派有多熟悉,而且上学时迷恋上金庸、金童的武打小说,《天龙八部》里明明写着无量剑后继无人,内斗不绝,卑躬屈膝归附于天山灵鹫宫的麾下。历史上是不是确有其事他不清楚,可后来无量派销声匿迹确是真的。这护法说那抢画的大师兄要重振门派,欲与各宗争个高低,真的是没必要。而且无量山的后山是此剑派的禁地,段誉就是在那里奇遇的琅嬛福地神秘山洞,得到了神仙姐姐的武功秘籍。
三哥反过来一想,小说也不能全信,《射雕英雄传》里的一灯大师不就是作者演绎出来的嘛,他本来是段誉的孙子功极帝段智兴,也没禅位为僧呀,是死在皇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