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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知道的不多，因霍邈收养了这个义女，霍家没少因为这个被外人议论，是以她不喜伊人，平时也不怎么过问她的事情，现在骤然问到这里，太夫人便将知道的那些悉数告诉霍明宣，“她似乎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都还健在，至于做的营生……乡野人家，不过务农罢了。”
霍明宣：“裴伊人当年十七岁，正值嫁龄，如何会被霍家收为义女？”
霍家收她做义女是为了助霍邈得道升仙，那么至少在霍邈去世前，裴伊人都不能嫁人。
太夫人才和霍明宣争执过殉葬一事，霍明宣对此嗤之以鼻，这会儿太夫人断然略过当年霍邈求仙问道的事情，只道：“那年她家里逢了大难，周转不济，正巧老爷有意收个义女，经人介绍她便被送了来。”
霍明宣：“父亲若有不测，便要裴伊人殉葬，是突生此念还是早有此意？”
太夫人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当即回道：“裴家自然是知情的，你爹收养她时担心管家话传的不清楚，还亲自将她父母叫来府上。”
霍明宣朝门外望了一眼，暮色渐浓，那道身影并不清晰。
也就是说，裴伊人的父母明知道所谓霍家义女意味着什么，还是将她送了来。裴伊人应该也知道这些，所以如此抗拒回家，但似乎还有些别的原因，他总觉得裴伊人言辞遮掩，似乎还有些未尽之言。
她不愿被送返，再留在家里养着到时送她嫁人并不是不行，但三年孝期则不能不守，这也是他最初想把她送走的原因，太夫人对她不喜，这些年往返的家书中，祖母对她只字不提便可见一斑。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没有了霍邈的蔽护，也够刁难死人的。
入冬以来，北疆战事已缓，霍明宣这趟回上阳是陛下特许，允他述职前和家人小聚，然而他自己都没想到，回家时看见的会是霍邈的牌位。
如今看来，他爹一撒手倒是去的干净，给他留下的这笔糊涂账，还得他这个做儿子的来收拾。
太夫人疑惑的望着他：“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霍明宣将视线收回，朝太夫人道：“年后述职，我带裴伊人去望京。”
“你带她……”太夫人怔住了，好半晌道，“你怎么安置她。”
“陛下在望京给我赐下宅邸，自然有地方安置她。”霍明宣说着沉默了瞬。
陛下赐给他的那处宅子是所老宅，外面看着宽敞光鲜，其实里面久不住人，漏雨漏风的，很不成个样子，他做事向来求的是尽善尽美，自宅子赐下来已经修了半年，一定要修葺到自己看着满意为止，此次回京述职过后他还要回北疆战场，可以让裴伊人借住在姨父家里，替自己监督府邸施工。
太夫人恼怒道：“我不是问这个！看来你是成心要气死我！我是问你与裴氏女有何关系？为何带她上京？”
霍明宣捋了下衣袍边角，顾自起身，神色淡然，“父亲收她为义女，我是她兄长，便是这层关系。”
书房门从里面打开，外间已经黑透，萱草搀扶着裴伊人站在门外，不约而同的把头垂下。
脚步声远了，萱草小心翼翼走进书房，“太夫人，伊人姑娘带来了。”
太夫人捂着心口，心里憋闷的几乎喘不上来气。
裴伊人算霍明宣哪门子妹妹，京城新修的宅子不请她过去住，倒带裴伊人过去。
先前她吩咐萱草去叫人，久等不至，便打开门朝庭院望了两眼，正看见裴伊人跪在地上拽着霍明宣的衣角掉眼泪。
霍明宣当真是老爷亲儿子，父子俩看见小贱人掉眼泪都是心疼的不得了！
太夫人有气无力的道：“让她回去，我这会儿见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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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白茫茫一片，目之所及皆是银装素裹，乡野小道几乎看不分明。
林管家正驾着马车，隔着车帘，向里面道了句：“裴姑娘，再向前就是裴家庄了。”
裴伊人撩开车帘，远远望见村口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拢着窄袖，翘首望向自己这里。
伊人父母，裴大和田氏昨天便得到消息，伊人要随霍侯上京，出发前会往家一趟看他们，所以一大早就等在村口。
马车缓缓停稳，伊人抱着一只小包裹，先递给裴大，而后朝田氏和裴大行礼道：“父亲、母亲。”
裴大沉默寡言居多，田氏则是拖住伊人的手将她上下打量着，嗫喏着唇，好半晌道：“咱家伊人出落的更好看了。”
林管家不肯向裴家去，只道自己带了干粮，午饭就在车上对付就成，伊人的娘田氏相劝了好几回没能劝动，只好作罢。
裴大走在前面开道，大约是昨天霍家传信她要回来，这会儿乡亲们出了门，瞧稀罕景儿似的楸头看她，时不时有人问裴大：“这是伊人？可不敢认了，像城里的小姐娘娘！”
裴大虽然没什么家底，但一度觉得卖女儿是丑事，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卖出去的女儿让自家增光不少，甚至有人曾经问他是不是和世家大族的霍家有什么渊远的亲缘牵扯着，不然怎么单挑了他家女儿去养。
裴大的默不作声被他们当做是默认，是以传着传着，裴伊人似乎不是裴家亲生的，而是霍邈的私生女，早年寄养在裴家的。
田氏察觉出伊人路走得有些踉跄，朝她膝盖上瞟了两眼，关切道：“你这腿怎的？”
霍老爷出殡至今，伊人白天夜里连轴跪，膝盖肿的像馒头，她不想田氏平白为她担心，低声道：“磕着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