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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张建明终于回来了。
母女三人连带着刘春花都挤在厨房和客厅。没办法说悄悄话，只能互相给着眼神，看张建明和他妈手拉手互相搀扶到阳台上表演母子情深。
就看到他从开始的微笑，到愧疚，忽然变成震惊，在摇头拒绝什么。又垂目深思，最终朝厨房看了一眼，背转过身遮住了视线。
晚饭还算安生，张老太太也只是沉着脸面无表情，没再指桑骂槐，不知是对晚饭比较满意，还是张建明让她满意。
“所以你妈又跟你说啥了？”
直到各自洗漱睡觉，王凤英才终于憋不住问出来。
张建明叹口气，“说老三要做生意没本钱，说老二家大小子学习太差，还是想办法学门手艺。”
“要钱还是让你找关系？”王凤英目光灼灼。
张建明有些闪躲，“要钱。我答应给她两百块钱。”
“！两百块！”王凤英差点叫出声来，反应过来后又压低声音，“我可告诉你张建明，你每个月已经孝敬你爹妈一半工资了，自己个拿到手里才五六十块，攒多久能攒出两百？这不是第一回了！等于养家是我养着，然后还得养你？你可真有出息！”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什么样。能用钱把她打发走也能省心点。”张建明声音很虚。
“你倒是省心了，向来推倒油瓶也不扶，全是我在操持，钱也是我挣！就说这么多年你给出多少钱去了？一年总有个六七百吧，你爹妈都能当万元户了，还往里搭钱！”
王凤英越说越气，腾地坐起来，“大闺女都十八了，就算她摆摊攒点钱，可要是结婚总不能全花自己的吧？咱当父母的就不管了？月月上高中，眼瞅着考大学，物价越来越贵，你就不给她攒点？窝囊废！窝囊废！”
丝毫不吝啬力气的巴掌一下下拍到张建明身上。
“哎哟哎哟，哎别揪头发啊……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然连欣阳都得搭进去。”
王凤英瞬间停下了，“啥意思？”
张建明终于坦白：“这不是都知道欣阳挣钱了吗，我爹妈也知道了。一开始她说……在村里周围找个好小伙跟欣阳相亲，也能帮衬点家里。我说不行，欣阳城市户口还能嫁给农民吗？她又说让我给小伙子找个临时工干着，俩人都在城里……”
王凤英怒视：“今儿还跟我说欣阳是投机倒把呢！哪家的小伙子？刘春花家的？还是你妈娘家的？”
“谁知道了，这不是我没答应嘛。”
张建明连忙安抚一句，又接着说，“我妈知道有人给欣阳干活拿工钱，后来就说让老二媳妇儿她们过来干活，或者让老三拿货去卖。我也不能答应啊，欣阳这生意眼看着不好做了还请俩大神？好说歹说，我就答应拿两百块给她让他们自己安排去。”
“呸，臭不要脸的，都开始算计欣阳了！”王凤英简直怒发冲冠，“一家子吸血虫围着你吸还不算，还想把我闺女拉下水？想得美！”
张建明不敢说话。
王凤英气了一会，开始翻旧账：“我就知道早晚跟你过不下去。从开始就嫌我生不出儿子，嫌我耽误了你老张家传宗接代。欣阳月月回一次老家，啥都得不着还天天挨骂。月月生病想喝点糖水你妈都不肯！那红糖可是我拿回去的！还有麦乳精！还有猪肉！”
“……”
“我告诉你张建明，我闺女以后不认你爹妈了，也不回老家了。我怕有人一计不成再起坏心思。你要不同意咱就离婚。”
“哎呀好好的说什么离婚啊，一把年纪了让人笑话。”
张建明轻拍着她的背，“你不想回就先混过去呗，找好理由就行。我也不能让闺女吃亏啊，我心里有数。”
“混过去，混过去，你就会和稀泥！”
张建明重新躺好，长叹一口气：“不和稀泥还能断绝关系啊？那是我爹妈，把我养大，送我进城，我不能不孝……”
王凤英冷哼一声。
张建明笑笑：“我估计他们也只是想想，知道我不会同意。你看你回回都当真，把自己气够呛，不还有我挡着呢嘛。”
沉默了一会，气氛缓和下来，张建明才又开口：“你啊，平时大面上对我妈好点，至少好容易来一趟给人吃点好的啊。你看教得欣阳都敢跟她奶奶呛呛……”
“大面上？我够好了。好声好气跟她搭话，薅家里多少东西我说过一句吗？还不是他们不当好人。”
张建明开始说教，“你就是不够聪明。你得让我妈心里舒服了，想到她前边去，再要提出格的要求时也有理由有底气拒绝。你现在口头上不一定吃亏，但实惠被他们得着了，外边名声也坏了，说不定就有人说你不孝顺，不是好媳妇。”
“实惠还不是你给的？！我是不聪明，我要是那么能算计，你早被我踢了换个男人了。哼，我们娘俩摊上你是没办法，只能口头呛呛图个舒坦了。”
王凤英闷着气睡了，张建明爬起来听听次卧的动静，上个厕所，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