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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士兵的一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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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富觉得很高兴,在赵峥编练左军之后,他便在赵峥的亲兵李三的班里,跟着李三练了好一阵子站军姿、走队列,扔石头,待到新军改编时,他家也被社里安排分了三亩地,两间房,正好在退伍兵丁,林长富原想就此回家务农,好好侍奉老娘,这公社看着是比山寨时兴旺了许多,这又有了田宅,卖上几年力气,再娶个媳妇,为林家传宗接代,好日子就在眼前。

他把他的想法给他老娘说了,谁知竟遭到了他老娘的一顿训斥!

她老娘言道:“在大辽时,咱们过的那种牛马奴隶生活就不提了。便是之前在山寨,咱们母子虽不受人欺负,却也没有田土,仅有间草房栖身,多亏了寨主和姑爷相公,咱们才能有了自己的土地,咱家就剩咱们母子了,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他们这份恩情的东西,现在社里都传开了,姑爷相公组建的这新军,就是为了保护大家能过好日子的,要人人都像你这样,看到眼前的好日子,就没了公心,都回家过日子去了,那还怎么得了?!瞧对门的王大爷,人家想留在队伍上,队伍还不收,你却怎么自己就想退?!人人都在说,当兵光荣,你可不能落后,给为娘丢脸啊!”

“可是,娘,我若是去当兵,就留您一个人操持这个家,我不放心啊。”林长富被他母亲说得满脸羞红,低着头,不敢看她。

“为娘一个人,自然会有少些困难,但比比以前,这又算得了什么?总是能够渡过去的。有寨主和姑爷相公带领着,后面的日子只会是越来越好,你没听说军属优待吗?你要是去了军中,公社也不会放着我个老婆子不管的。再说刘家小子不是就留在军中了?你哪里比他差了?”老母亲语重心长道。

林长富听到自己老母亲这么说,心思便动摇了起来,但还是忍不住惴惴地问道:“可是,当兵就少不了打仗,若是儿子不孝死在了军中,这可如何是好?”

“糊涂啊!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了?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乱哄哄的,周围死的人还少吗?咱们能活到今日,还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还不都靠着寨里团结一心,互相帮衬嘛?在寨里你去打仗,你可想过万一死了该如何是好吗?怎么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那么不长进了?!我林家男儿,难道就这点出息吗?!”

“娘,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

被老娘教训了一番,林长富也就打消了退伍的念头,因为对新军的这套编制和基础训练的熟悉,林长富被选为了三连一排三班副班长,刚巧刘继祖也在这个排,是一班的班长,刘继祖见到自己比发小高了半级,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随着赵峥组建起训练队,二人都被编入训练队,还分到了一个班里,他们这个班,除了三连一排的六个正副班长,还加上了三连二排的四个正副班长,正好前不久刚刚在赵峥面前出过风头的杨耀祖也在他们班。而他们班的训练队采用的是十二人一班的临时编制,一营四个连队的正副班、排、连长和正副思想委员再加上营部人员,总计一百六十余人混编在一起。

在新军里,林长富还是明显感觉到生活跟之前在山寨时有了很大的变化,最大的特点便是现在的军营生活特别有规律。之前在山寨,除了每天上午出一个时辰操,之后便在山寨里该当值的当值,不当值便没人管束了,众人各忙各的。

但在这新军里却是不同,每天天亮,便有司号员吹起唢呐,听到这起床号,便要起身,按照内务条例洗漱穿戴整齐,开始早操,早操的内容主要便是跑步,边跑还要边唱赵峥教的那几首歌,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是一个兵》、《义勇进行曲》等等,虽然这些个歌曲调怪异,但词儿却是直白易懂,众军士唱起来虽说不上悦耳好听,但百来人一起吼起来,也颇为雄壮,令人热血沸腾,他自己最喜欢的便是那首《义勇进行曲》,他不晓得第一次见赵峥教连队唱时为何眼中隐隐泛起泪光,他直觉得这歌听着雄壮威武,唱起来更是令人热血沸腾。

早操完了唢呐声又会响起,这叫开饭号,便是吃早饭的时间,馒头、咸菜、米粥、隔天还有鸡鸭蛋,吃得比在家里可是强多了,关键还能管饱!之后便是思想讨论学习,每天赵峥都会给连队讲个故事,说点道理,然后让各班排带回,各自讨论,例如咱们为什么当兵,什么叫人人平等,为什么我们的口号是“为百姓服务”,等等。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好像也明白了好多之前未曾想过的道理,有时候想起,他自己都奇怪之前浑浑噩噩地是怎么过来的。

之后便是军事技能训练,赵峥嘴里的五大技术: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土工作业,便是他们最主要的训练项目,由于新的步枪和其他爆炸武器还没有全面装备,训练队只有少量的步枪,这使得每一次实弹射击都变得格外珍贵,绝大多数时间,士兵们都是拿着木制的模型枪,练习持枪,各种姿势的瞄准,有时候往地上一趴,一瞄便是半个时辰,着实是枯燥得紧,爆破训练得则更少了,多是反复讲解各种爆破器材的使用方法,说道耳朵都要起老茧了,然后就是一些模拟的训练,例如隐蔽前行,模拟攻城战时要炸开城门,炸毁路障、堡垒之类的针对训练,练得最多的就是投弹、土工和刺杀。

投弹几乎就是反复反复再反复地扔石头,看谁扔得远,看谁扔得准,队里有个家伙,膂力惊人,一斤重的石头,也不见他按教的投弹要领来投,每次一扔,轻轻松松便能扔出五十步外,最远的一次竟然足足扔出了六十三步!这看似轻松,实则在赵峥的要求下,扔石头也扔出了不同的玩法,有在三十步外画了个两步见方的白粉圈,要求连续三次都需要把石头扔进这个圈里,就算扔中了,滚出去了都不算,还有在二十步外立起一个竹竿,竿上挂下个箩筐,要求对着箩筐要做到三投三中,这看似简单的游戏,真做起来还着实不易,训练完胳膊肿胀酸痛那都是常事儿,但这比枯燥的射击训练可有趣多了。

土工训练就是各种刨坑挖洞,但是其中门道却又有许多,学的时候听起来还觉有趣,可真到了训练,便是没完没有了的挖土,“记住,工兵铲和工兵镐就是你们最好的朋友!”每到土工训练,所有士兵都需要齐声吼出赵峥留下的这句话。林长富对土工作业的最大印象就是累人,别的倒也没什么。

刺杀是他最不感兴趣的科目,他原是刀盾手,擅长使刀,现在全军上下,一把刀都没有,他总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拿着木枪操练刺杀,总是觉得别扭,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下子,提不起兴趣,自然怎么练也练不出个名堂来。

熬过了训练,听到开饭号,就可以吃午饭了,军中一日三餐,与之前早、午两餐不同,餐餐都能吃饱,每天还有一顿肉食,这是全军上下无不满意的,林长富就是觉得每次吃饭都要排队,吃饭前还要唱“饭前一支歌”,有时候饥肠辘辘的时候觉得这有些太麻烦了。

之后便是午休,然后是文化学习,对于读书识字,林长富倒是天生不排斥,小时候偷偷去私塾窗外听课,总是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做个读书人,现在军队里就在开展扫盲识字,教员们虽然教的是赵峥“发明”(剽窃)的简化字,但林长富还是学得津津有味,然后便是读报,钱家洞公社办起了一份小报,这小报这个东西他以前也曾见过,在宋国特别流行,不仅有关于朝堂政事、官员升迁的消息,还有各种趣闻轶事、艳情故事,往往小报的消息,比之官府的邸报更快更准确,钱家洞公社的小报用的都是简化字,官府、朝廷的消息倒是少见,公社里的各种消息,优秀社员的访谈、表彰,恶人恶事揭露等等,倒是非常热闹有趣,其中也不乏奇谈怪论,有个叫“吴越官人”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写一小段文章,说什么东海尽头还有片大陆,还煞有介事地介绍大陆上的风土特产,又说什么我们脚下的土地不是平的,而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圆球之上,等等奇谈怪论,比之《山海经》还要有趣。

下午学习完毕就是晚餐,晚餐后就是集体活动,有时候搞体育竞赛,有时候看文工队演出。赵峥把蹴鞠改成了九人对九人的对抗比赛,在教场两边设了两个球门,用脚把球踢进球门的队伍就得一分,比赛一个时辰,得分高的队伍便获胜,无论是亲自下场还是在旁观看,林长富对于这种班与班的对抗游戏格外热衷。而赵峥从外面招来的戏班子(士兵们对文工队的理解)也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按照赵峥编的《白毛女》、《半夜鸡叫》这些个小戏,战士们看得反响格外热烈。

直到晚上熄灯号响起,这一天才算结束,林长富也慢慢开始习惯这种什么事儿都听号声的生活,尽管一开始他觉得要记住那么多不同的号声,着实是麻烦。

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赵峥几乎手把手地一个排一个排教着一个个训练科目,跟在他身边的铁寅生、李三几人,更是跟着一遍又一遍地学,通过在训练中涌现的尖子,赵峥又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去训练其他人,这种通过训练竞赛,树立标杆的做法,很大程度上激发了官兵们的训练热情,尤其是一旦被选为教官,无论原本在寨里是不是个人物,现在可是特别露脸的,尤其是就连以前寨里自己的头领都要听自己的,挨自己的训,被自己练,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感令很多原本的无名小卒向往不已,林长富虽说学得也挺快,但是总是算不得拔尖,倒是刘继祖和杨耀祖两个在赵峥亲自教授的拼刺训练中表现特别突出,已经做起了拼刺教官来了。

这一天,排里又组织拼刺训练,教官正是刘继祖,在教授了一些拼刺要领后,全排跟着练了两动拼刺之后,林长富练得不算糟糕,却也说不上有多好,刘继祖看在眼里,突然拿起木枪对林长富说:“林长富,我们来对练!”

众人均知这二人熟识,见这刘继祖三分戏谑七分认真的样子,恐怕林长富要遭殃了。

众人正在想着,林长富和刘继祖这两人相爱相杀那么多年,自是以为这坏小子当了拼刺教官,想抖抖威风,让自己当众出丑,他心中不服,大声回答道:“是!”说完操起手里木枪就出列了。

战友们七手八脚地帮着二人穿戴起护具,所谓护具,就是两套新式的全身板甲,防护这木头做的训练用枪,自是不在话下,但这好几十斤,穿在身上,也着实不够灵便,早有官兵向赵峥反应,但赵峥以这就是实战负重训练为由给打了回来,这也就成了拼刺训练的标准对练护具,只不过这铠甲精贵,总共也就十来套,还是铁匠铺里残次部件拼凑的,这样一来拼刺对练只能在班组里开展。自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连的一个排长,早先便是篾匠,他自己试着用竹子编了一套护具,在自己班里试用,别说,这效果还真挺好,不仅能防护对练伤害,这重量可是轻便得很呐,赵峥知道了非但没有责罚这个排长,还给他个“训练积极分子”的名号,奖励了他一条毛巾,一个印着“优秀个人”四字的釉面陶杯,而这套简易护具也一并在军中推广,但是赵峥专门要求,在正式比武对练中还是要用板甲。

众人一看有热闹可瞧,立刻围了过来。

林长富拿着木枪站到刘继祖面前,按训练要领摆好了预备姿势。

刘继祖也同样摆好姿势,突然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大叫一声:“杀!”,一个突刺,木枪迅捷无比地直向林长富咽喉刺来。

林长富正自寻找这刘继祖的破绽,盘算着自己如何出枪,这一愣神功夫,便遭刘继祖突袭,只觉胸口猛地被往后一顶(注:赵峥设计的板甲,护颈部分与胸甲为一体式设计,因而颈部受袭击,冲击力会被分上到整个胸甲),他站里不稳,仰面便跌倒了下去,众人异口同声发出“唉”的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两个战友上去,扶着林长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只见站起身的林长富晃了晃脑袋,虽然有铠甲保护,但刘继祖那一刺,力从地起,从脚下发力,通过腰背,深得突刺要领,当真是势大力沉,林长富挨这一下,又摔在地上,这一摔也着实不轻,却见他重新握紧木枪,再次摆好了姿势,口中叫道:“再来!”。

“诶哟,不错,有骨气。”刘继祖嘴里夸着,语气却显得极为轻蔑,双手握住木枪又是一个突刺,这回林长富已有准备,挥枪来格,但没想到刘继祖这是个骗左刺右,刘继祖的木枪如毒蛇吐信一般,夺过林长富的格挡,又中他门户大开的胸口,又将他刺倒一回。

这一次,林长富挣脱上前搀扶的战友,自己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

“再来!”刘继祖轻蔑的语气,激发起了林长富的血性,不服输地怒吼道。

这一次,刘继祖没有主动进攻,持枪凝而不发,只等林长富来攻,林长富见他迟迟没有出手,猛地也踏上一步,一个突刺刺向刘继祖胸口,“来得好!”只听刘继祖叫了一声,手中木枪迎着林长富的木枪,一碰一绞,林长富只觉手中木枪被他一带,枪头偏移,刺了个空,正这档口,胸口又被刺中。

就这样,林长富不断被刘继祖刺倒又不断站起来,再被刺倒,再站起,直到林长富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浑身酸疼无力,再也站不起来。

刘继祖这才停了手,对这班里众人说了一句:“看到没有,不练好拼刺,你再不服气,当真遇到敌人,也只能躺下,算不得好汉,这样子的,”说着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林长富,又说道:“也只有学着营长拉手榴弹了,营长说的,平时多流汗,上阵少流血,这句话还是要大家都时刻牢记,训练切不可马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