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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侧着身子,倾着头想了一会。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是圣人所言。推而论之,天下便无不是的君父。父王所求不过一居身之所,我大明百兆臣民,如何不能供奉君父一居身之所?从君臣论之,身为臣子,我只能说出这番话。身为儿子,我更没有理由让父亲委屈。而国库亏空,民有饥寒,首先应该是我的过错,内阁和六部九卿的堂官自然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说句良心话,陈妃和李妃没有做这些事,也另有旁的人去做。正因为她们做了,被有心人逮到把柄,推到风口浪尖。银子进裕王府了吗?没有,进国丈家里了吗?给他们贪,他们又如何敢贪?无非是贪这个权,银子还是流到了别处。但总要有个处置,我今天把三位师父都请过来,我向诸位,向天下臣民认过,这是我的疏忽!”
说到这里,他向着徐阶高拱和张居正深深一拜。
徐阶等人不敢受裕王的礼,侧过身,也纷纷跪倒在地。
张居正接着说道:“王爷,您有这份心已经是弥足珍贵,但认错也不该在我们三个面前认。陈洪毒打百官,让百官寒心,您是皇上的儿子,更是我大明朝的储君,您所作所为,不能再让百官寒心。此事若要了结,还需您去御医堂的病榻前。”
裕王点点头。
高拱见二人迟迟不谈问题的关键,不由有些急了,“这张纸条?”
张居正沉吟了一会,他刚刚所问,也是问裕王想要如何处置陈妃和李妃,哪料裕王却避开了这个话题。
“至于陈娘娘和李娘娘……”张居正决定主动挑起话头。
“陈妃和李妃的过失,便是我的过失。”裕王摇摇头,“我会亲自向父王请罪,向百官认错。”
徐阶高拱张居正没想到裕王会有这样的胸襟,会为女子低头认错,也没想到裕王会如此蠢钝,竟没有领悟到这张纸条的半分真意。
“日月明。日月同明,山河岂能宁静?”
张居正直言道,“臣以为,皇上的意思是,山河欲静,则日月应相继而明。日为乾,月为坤,山为乾,河为坤,乾坤不能逆行颠倒。我大明朝已有皇上这至哉乾元,照耀疆土,关键就在这个月上。”
“月该如何解释?”高拱明知故问道。
裕王很为难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居正紧紧盯着裕王,“王爷,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皇上的意思就是希望您能做这个坏人,将朝局如今堆积的压力转移到陈娘娘胞弟那里。皇上担心您一时气愤,将陈娘娘和李娘娘的娘家一同惩处,这才写下‘日月明’一词,凡事适可而止。”
裕王在地上踱着步,然后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都靠着,“我知道……”
其实在张居正刚说那些话的时候,裕王就明白了嘉靖帝给他这张纸条的意思。从整个大明来看,最高贵的男人是嘉靖帝,是日,最高贵的女人不是嘉靖帝的后妃,而是诞下世子的李妃。这一日一月,才有大明的山河静,这是要裕王保下李妃,拿陈妃开刀。再从裕王府看,陈妃和李妃一正一侧,也是日月争辉,后宫不宁,必须舍掉一个还后宫安宁。
陈妃无子,李妃有子。
舍谁留谁简直是一目了然。当然嘉靖帝也没有要裕王废妃的意思,只是说拿陈妃家人开刀,转移矛盾。
裕王身子彻底瘫在了椅子上,“也罢,我这就上请罪书。”
……
于可远回到家里。
这时因为邓氏、高邦媛和阿福她们都在城外的庄子里,家里只剩下于可远和喜庆,以及两个仆人,他先去看了眼喜庆,见他已经睡下了,便叫来两个仆人,让他们在书房点上炭,再带来几个暖炉,让他们去门外候着,若是见到马车往这边来,便立刻叫自己。
他猜想,高拱一定会深夜拜访。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多到他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和高拱探讨将来可能面对的处境。
大夜降临。
高拱在裕王府听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表态,连夜来到于可远家里。他相信于可远没有向自己透露他和李王妃筹谋之事是另有隐情的,并不打算怪罪,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他需要知道于可远到底是怎么想的。
书房里很早就烧着两大盆炭火。
于可远迎着高拱,从极寒的外边踏进来,热气迎面扑来。
高拱立刻轻咳了两声,觉得喉头有些难受。
“老师先将脸转过去。”于可远连忙搀扶着他。
高拱将脸转到敞开的大门这一边,于可远为他轻轻抚弄着后背,他这才将那口气缓过来。身后的喜庆连忙帮他解下身上的斗篷,然后和于可远一起扶高拱到书案前边坐下。
喜庆将一杯盖着碗的热茶捧给高拱。
高拱喝了几口茶,呛在胸膛里的冷气这才彻底顺过来,但身体缓和了些,情绪仍旧十分萎靡。嘶哑着声音道:“你们俩,都坐下吧。”
于可远和喜庆有些心疼地望着高拱,慢慢坐了下来。
于可远朝着外面那仆人招招手,“你出去吧,将门关上,这边不用留人伺候了。”
“是。”
那仆人一条腿跨过门槛,拉上门,再一条腿抽出去关上另一扇门。
喜庆拉开窗帘,见两个仆人都走远了,朝着于可远点点头。
“陈娘娘和李娘娘的事,我不说,你也比我更清楚,李娘娘还和你说了什么?”高拱问于可远。
于可远欠了下身子,“老师放心,李娘娘只是最近被陈娘娘逼急了,若论对朝堂的了解,李娘娘比学生还要透彻,她最知道什么事该干,什么事不该干。就拿福远织坊这件事,阿福那边最愁心的就是亏空问题,纸终究包不住火,学生也是日夜忧虑。有李娘娘出手,这般连根拔起,山东那头的总坊今后便也消停了,还连消带打,将贪污银子的宫里太监以及一些户部官员也一网打尽,解了福远织坊的燃眉之急。这是对学生和阿福的好处。”
高拱黯然地望着地面,“难为你了。福远织坊我一直没有过问,其实不问也知道,一定不好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亏空。”
于可远答道:“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朝廷的亏空一日不解决,自上而下,就要想尽办法补亏空。若织坊赚的银子能全数补到国库,我这心也能好受些,被里外剥削,能进国库的不足二成,于事无补啊。”
“这本不该是你应该抗下的。这是严嵩严世蕃留下的旧债,如今却由你担着。”
“何止是我,两京一十三省多少为朝廷办差的商户,如今都难。只是他们根基大,底子足,还能挺一挺,像福远织坊这样刚刚起步的,稍微有点闪失就扛不住了。”
高拱先是一诧,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的意思,李娘娘不止找到了你,还有很多皇商,她都插手了?”
于可远和喜庆望了一眼。
于可远接言道:“怪学生没有说清楚。李娘娘插手福远织坊的事,本意或许是贴补娘家,让娘家好过一些。但自从臣妹和臣妻应邀到府上一叙,讲到福远织坊亏空,李娘娘这才察觉到,她娘家兄弟在北京城一代作威作福没少贪污,当然贪污的银子一没进王府,二没进娘家,自然就用在打点太监和官员上了。以福远织坊如今的账面,支撑不了许久,若是出事,便连着李娘娘娘家一起出事。这时候刚好陈娘娘触了李娘娘的眉头,李娘娘一合计,让陈娘娘的娘家也入局,这样一弄……更大的过失去了陈娘娘家里头,还替皇上和朝廷解了难,这是最好的弥补办法。学生以为,李娘娘心里是有数的,不会过于牵涉朝政。锦衣卫布满天下,若李娘娘真的在插手朝政,想必今日便不是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高拱有些意外,“你已经看过黄公公送到裕王府的那张字条?”
于可远:“回老师,学生没看过。但皇上饶恕了臣的不敬之处,没有怪罪臣指使山东官员弹劾陈娘娘胞弟,甚至因为这个事,皇上欲提拔臣到裕王府做世子的侍讲,这足以说明,皇上认可了这件事,那么罚的就一定是陈娘娘,而不是李娘娘。”
高拱那份意外很快消失了,接着便是更大的震惊:“皇上已经下达提拔你的旨意?”
于可远:“旨意这时应该已经下达到吏部,但皇上没有指出升迁的原因,郭朴郭大人这时恐怕也很为难,学生猜测,明日将学生调离翰林院的文书就要送到了。”
“你是说,郭朴会给你安排别的差使?什么差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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