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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朝局,如今最是水深火热之处便是宛平县。而宛平县官员已尽数被槛送京师,大概就是宛平县县令了。”
“若能拯救宛平县黎民于水火,可远,你这份功绩足够越级升迁。有把握吗?”
“送到手的政绩。”于可远笑了笑,“宛平县的事情如今已天下皆知,谁也不敢继续往下压,百官都看在眼里呢,尤其是今晚被毒打的那些官员。该怎样做,历朝历代都有迹可循,这时候以百姓为首,解决一切困难救济灾民,便是首要之事。若真是这个事,学生有必胜的把握。”
高拱连连点头,“经你这样说,我便理解你为何不提前将这些事透露给我。说到底这是裕王的家事,是皇上的家事,不该由我这个外臣插手。何况李娘娘本不欲过多牵涉朝政,倘若有我参与,性质就不同了。海瑞的事,你怎么看?”
于可远望向高拱:“老师,恕学生无礼,您觉得海瑞此人,于国如何?”
“若论国,海瑞是无用之人。若为官,海瑞是清廉之官,但也唯有清廉而已。若为民,海瑞是爱民如子的大丈夫。”
“问题就在这上面。海瑞朝见圣上所言,无不应了老师之言。海瑞此人,过拘小节,不能成大事。但有些事,不得不让他去做。说句大不敬的话,裕王能等,诸位阁老能等,百官也能等,无非是等到那一天。但黎民百姓不能等,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不能等。自古忠义二字两难全,失了为臣的忠,但能保全效忠大明的忠,失了朋友的义,但能保全苍生万民的义,学生虽苟苟一身,虽死不悔。”
“好一个虽死不悔!”高拱忽然涌现出一种可成大事的气概,“这样说,事情尚可为之!我大明朝便还有一线希望!之前我还担心裕王踌躇不定,眼下看,惩罚陈娘娘,放过李娘娘,也无疑是一种表态。”
于可远接着说道:“若海瑞能成事,将来很多事便有了盼头。商鞅立木之法,秦国立见富强。有好的国策,再有可靠之人,形势便会越来越好。”
高拱对这话不尽认同。
其实变与不变,这件事上,他们师徒一向有着极大的分歧。徐阶是守旧之人,高拱也是守旧之人,起码在他们这一代上,是不能行变的。但高拱赞赏于可远求变的勇气,也明白大明朝到了今日,非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不能挽救。但他太老了,也少了一些勇气和决心,这事情他不能做,徐阶更不会做,只能留待后人。
若在以往,高拱定会训斥他一番。但今天,他没有训斥,只是沉默着,深深地望向于可远一眼。
“将来事,将来再谈。”
……
城外山庄。
蓝心听着高邦媛翻了好几个身,轻声问道:“夫人睡不着吗?”
“嗯。”
“我给您倒碗茶吧?”
“不,喝了还要起夜。”
高邦媛摇摇头,起了身,“你陪我说一会话。”
蓝心嗯了一声,这时已经寅时三刻,距离天亮用不了多久了。
“大人在京城,这时想必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他是直接宿在翰林院,还是回了咱们家里。”
高邦媛想了想:“若宫中没出大事,是不会让官员住在衙门里的。可远素来持重,应该是回家里歇息的。”
蓝心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想着事,嘴上说:“过两日还要下雪,进出城恐怕更不方便了。”
高邦媛没有出声。
她听着熏笼里,烧着的炭断开的轻微裂响,其实她很讨厌这种热熏熏的炭气,自从有了身孕也再没用过香。
于可远这会儿肯定躺下了?睡着了吗?累不累?会不会想她?
一定会想……想孩子,想她。
“嗯,阿福这些天还好吗?俞大人有些日子没来了。”
蓝心说:“老夫人每日都会带着婆婆去看她,因为织坊和布庄的很多事都是在这里处理,人来人往的惹人注意,怕耽误您养胎,就搬到了西边的院子。那院子虽然偏僻一些,但屋里也有炕,一应的东西都周全,夫人不必为这个挂心。”
高邦媛只是想着邓氏今天的神情。在她只言片语提到俞咨皋后,邓氏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想说什么呢?是不是阿福和俞咨皋又出了旁的事?
若是好事,一定不会瞒着自己。
没说两句,高邦媛又没了兴致,在炕上辗转反侧。蓝心只是一位她有了困意,便起身倒杯热水——是白开水,高邦媛喝了两口润润喉咙又躺下了。
就这样,她心里仍是不安定,手轻轻抚摸着肚皮,模糊好一阵才浅睡过去。
睡得不沉,但肚子愈发沉了。隔一会翻个身,朝右不舒服便朝左,就是不能平躺着。蓝心也没有睡实,今晚的风格外不同,有种肃杀之意。蓝心在胡思乱想,若是这样的大风,放在寻常百姓家,屋顶没有压实盖稳,恐怕能掀翻。
两人正这样想着,门外廊下忽然响起脚步声。
蓝心一顿,轻手轻脚起来了。其实高邦媛也醒了,只是心底那份若有若无的担心,让她不敢出言询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蓝心叩开门,“是谁?”
慈云在外面压低声音,有些着急地说:“蓝心姐,你开一下门。”
蓝心不敢多问,将门拉开一道缝,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将她吹得一个寒颤。
外间睡着的两个丫头也被惊醒了,只见蓝心端蜡台站在门口,慈云却没进来。
慈云指着庄子外面,说道:“姐姐,你看。”
蓝心看慈云只是穿着一层薄薄的小袄,将她直接拉进门里。然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原本应该是黑沉沉的夜空,但那个方向却有着通红的光。一大片绵延过来,映成了一种别样的紫红色。那光仿佛在向着山庄蔓延,将这小小的庄子吞并。
在狂风呼啸中,仿佛还能听到一些马蹄的声音。
那是从京城来的方向。
离天亮不远了,但因为冬天白日短,这个时间有人外出也不出奇,但无论如何……不该有大批人马从京城方向直奔山庄。
一阵寒风吹来,蓝心手中的蜡烛跳动两下,然后熄灭了。
屋子里头,高邦媛轻声问:“外头怎样了?”
蓝心心底那不好的预感瞬间冲上大脑,只觉得嘴唇发干,两腿也在打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后背原本冒的热汗,这时也化为刺骨的寒冷。
许是……
大人出事了。
亦或福远布庄出事了。
亦或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