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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永远不会为现在而感到烦忧和绝望,人们所担心的,始终是明天。
工程局给地产商送礼,项目部给工程局送礼,大工头给项目部送礼,小工头给大工头送礼。没有人给小工头送礼,包括罗庆北这样的小领班,以及比他高半级的总领班。
不用送礼,但要干一些额外的活,比如监视项目部和大工头。
这样的活,很辛苦,还贼没面子。无非是人家进饭店或者洗脚城的时候,你抱着膀子蹲在马路牙子上。里面温不温暖,没有人知道,柳城冬天的风可真是伤人,潮湿、阴冷,宛若僵尸吐出来的口气。
知道内情的人一看,就晓得这是工地上的农民工,快过年了,怕工头跑了一年白干。不知道内情的人占大多数,看傻子一样看着你,让你的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罗小五按照安排去跟着大工头,罗庆北则和罗章轮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盯着小工头。
小工头不知道吗?罗章看他是知道的,装作不知道而已。小工头是本地人,旁边一个郊县的,儿子上初中,女儿上小学二年级,天天嘴上一群小蜜,罗章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顾家的男人。
满口脏话,无非是为了适应工地的氛围,还有就是宽工人的心。看人,罗章的眼力一向很准,这一点,自己母亲都比不上。
要知道罗章只是性子直,不是傻,但凡脑瓜子不够灵性,也学不会赶尸派的武技和法门。
从腊月中旬开始,时间越来越慢,气压越来越低,压得人几乎喘不气来。
惊天巨变来自腊月十九,工友们吃了饭在,正准备上工,罗小五擦着眼泪回来汇报说,大工头不见了!
不见了!
原来是大工头先是去了饭店,然后和项目部翻样的工程师去了某所大学,接了人之后便去了柳城涉外宾馆,罗小五他们就守在门口等着。今天早上六点三十五左右,项目部的工程师出来了,过了好久不见大工头,进去一打听才知道,杀千刀的大工头,昨晚半夜就从宾馆的后门走了。
嗡!
小工头一下子跳起来想往外跑,刚跑了两步。
“喂,哥,什么情况,你也不管兄弟们了。”一个年青汉子一下子挡住了去路,众人一看,越发觉得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这个人也姓农,他们一个村的,好像还是小工头老农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哗啦,哗啦,众人扔下手里的扎丝、摇把、焊机等乱七八糟的的工具,将老农团团围住。
“让开,你们这群混蛋,老子去问问怎么回事!”
“问,问,问你姥姥啊问!拿钱来!”
“对,拿钱,大工头跑了,你再跑了,老子找谁要钱去。”
众人聒噪起来,死活不肯再让老农出门。
上工是不可能上工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现在就办两件事,第一,结清工钱,第二买票回家。其他的事, 都是大工头他娘那下水道,上不了台面。
各个地方来的农民工纷纷派出机灵又肯吃苦的老乡,去火车站排队买票,其余人死守工地,不要到工钱决不罢休。
项目部有个刚毕业的大学士,好像是八号楼的进度助理,受命过来查看不上工的缘由,远远的看到这情况,飞一般的跑了。就算他机灵跑得快,没有挨砖头,却也挨了几句关于他母亲的流言蜚语。
这样过了一天,一直到第二天下工的时候,项目部那边毫无动静,捎信去给老农的家人,让他家人送钱发工资的工友倒是回来了,情况比大家预想的还要严重。跑路的大工头其实是二包,他二姨的同事的妹子的侄媳妇的跟项目部经理的大舅哥是跑友,真正的大包,其实是项目经理的丈母娘。
关系真的太乱了,作者为了写这一段,特意查了他们各家的族谱,这才勉强了解了一个大概。
反正就是钱项目部已经给了百分之七十,大包说给了二包,还有白纸黑字的领取记录,三包老农是说么见到钱,二包半夜跑了,这事咋办?新区的区委领导和分局的领导都去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一边全力寻找二包,一边和稀泥,劝项目部先垫钱,安抚群情激愤的农民工。
逃犯不好追捕,特别是有钱的逃犯。
项目部也穷,也在追在甲方屁股后面磕头要钱。
农民工,农民工以及在排队买票了。
但让开发区领导和甲方领导欣慰的是,除了这一小撮钢筋工罢工,其他农民工工作热情不减(项目经理个人出钱中午加了一个肉菜),工地的进度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楼层依然在节节攀升,嗯,大局和基本盘还是稳若磐石啊!
连续几天的软禁和折磨,三包老农先是豪横,后来恢复了本分老实人的真面目,后来彻底崩溃了,咆哮道:“你们别说看着我,就把我剁碎了喂鱼,有个屌用啊,人家不在乎,他们在乎什么,啊,工地进度啊!”
对,三包人家根本不在乎,卡住进度才能捏住他们的睾丸。想通之后,说干就干,连夜买来油漆在工地的墙上刷上欠债还钱的大字。还有工友把自己呈灰褐色的白色床单贡献了出来,七八个床单缝在一起,上面写着:“跪求工钱,回家过年!”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几百个农民工就来到大门口,把大门堵得死死的。其中,还有几个和老农一样跟着大包工头混的小工头,不过人码好后,就悄悄躲在了后面。
胆小怕事的老农咆哮之后,不一会就软了,
软脚虾去了还不如不去,容易动摇军心!
到了上班时间,上万人想进来上班,被几百人堵着。
“让开,让开!”让开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并没有上前动手。他们也许没有读过曹四的那首诗,但大家都是打工人,这样拿不到工钱的事,谁都可能碰见,进不去就歇一天呗,在这里站一会儿,让领班和工头看见自己就算完事。
这时,项目部二楼的小会议室时里,经理淡定如水,窗外的鼓噪仿佛只是路过的阵风,他敲了敲桌子,轻声道:“诸位,十分钟后进入大门,半个小时各就各位,一个小时候恢复生产,谁不能做到,我在办公室里等着你的理由,好了,散会,一个小时后我去各楼检查进度。”
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掏出一根烟,发现火机昨晚不知道丢那里去。这时一个大工头一个箭步冲到了跟前,嚓,小砂轮摩擦打火石,火苗窜了起来,把两个人的脸庞照得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