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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对身后雪域的动静一无所知，她默然地坐在驺吾的背上，跟来时的心情截然相反。
现在是要回到如履薄冰的牢笼中去，没人会开心。
驺吾也不开心，因为他同样不敢招惹偃，想起来时的惨痛记忆他就不敢作妖。
“不是说只有驺吾会来吗？”荧揉搓着手下的毛闷声道。
偃轻笑，冰冰凉凉的声线彰显着主人极好的心情，“怎么不笑了？刚才不是笑的很开心？”
“我好歹养了你七年，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十分仇视我似的。”
“刚醒来叫我阿偃，现在是正眼都不肯看我？”
下颌微凉，荧被捏住下巴偏移视线对上偃乌漆深邃的眸光，也看到他眼中的自己。
他说得对，他确实是照顾她七年的人，即使她很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接下这个恩情。
荧眉心蹙起，但她同样没有忘记自己被囚禁的半个月，恩怨交杂，她看不懂这个人想做什么，“你不是说很怨恨我？那为何还要照顾我？”
她视线掠过偃俊美无俦的脸，定在他的银冠上，这一回她终于看清了那上面镌刻的是什么，是一簇角度渐开的线，那线延到内侧，荧看不到完整图案。
偃摩挲着指腹下柔腻的肌肤，沉溺在她永远明媚的眸光中，勾唇鬼魅笑道：“这并不冲突，让一个人干脆地死并不是怨恨，求死不能才是，你不是知道吗？”
荧猛然倒退，睁开了偃的禁锢，她看着他的目光明灭不定，带着大梦初醒的审视和警醒，“你之所以照料我，是为了……让我在意识深处更久地经受折磨？连死也不能？”就像在囚域一样？
偃将余温残留的手指与另一只冰冷的手交叉，垂眸淡淡回道：“应该是吧。”
荧对他的感激之情霎时消减一半，只剩下满腔荒谬。
她盯着他，探究道：“你为什么恨我？我从前并不认识你。”她降生时如此年幼，这个人为何像是很久就知道她一样。
偃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沉寂下去，就像海面上的冰川一角最终没入墨色的海底，随之归入深渊的还有他始终淡漠的声音，“就是因为你不认识我，我才很难不恨你。”
这是荧永远都无法想象到的回答，某种奇异的念头浮上心间，荧正待询问，驺吾已经火急火燎地停在了梦阙。
“咳，咳咳。”今时不同往日的驺吾只想赶紧离偃远远的，甫一落地就浅咳几声暗示他们赶紧下去，别耽误它回家睡懒觉。
荧被它一打断，那闪现的念头已消失无踪，她只得作罢，留恋地揉了几下驺吾的脑袋，蓄力跳上空中栈道。
偃紧随其后瞬移落地，驺吾仿佛重获新生，一溜烟没影了。
偃站定，看出荧刚才运力之时身体的玄妙，“元素力……”倒也不惊讶，似乎只是随口复述一遍。
荧眸中划过深思，听闻他是来自梦界的元素创生物，可为什么无所不知的样子。
还自称魔神知道的他都知道。
难道是魔神晚上做梦趴他耳边说的吗？
荧被自己的想象中的画面逗笑了。
偃见她目光诡异地盯着他笑，脸色黑了黑，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荧一瞧见他想开口，立刻比了个制止的手势点头正色道：“好的，我懂，再笑就把我嘴缝上。”
突然被抢白，偃愣了一瞬，还真有些始料未及，他斜斜睨她，冷笑道：“还勉强有点自知之明，比七年前那个不到三尺的小不点强了许多。”
“……”不到三尺怎么了，谁一出生长八尺有余？
荧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翻了个白眼。
不巧的是迎面恰好来了两队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和一堆人。
是巫祝和禺。
禺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永远花团锦簇，再配上他略显高傲的神情，在青墟浦称得上人见人嫌。
此刻他正享受身边簇拥之人变着花样的吹嘘，春风得意之际看到荧不屑的神情，禺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他没有急于发话，只是审视着荧以及她身边的偃，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其余人先见了偃，心内一惊，齐齐低头见礼，从前他们还敢对这位说些不敬的话，但自从见识到了偃在战场上魔神级的实力之后就再也不敢造次。
偃这人向来走孤僻之道的极端，人际交往的低谷，他对他们恭恭敬敬弯腰行礼的样子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叩的不是他，只一味负手看戏。
梦阙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位的不近人情，见他一如既往反而放下心。
看来偃只是路过。
“人类？巫祝大人治下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好，竟带下面不通礼数的人上来乱跑。”说话的是最靠近禺的魔兽，他第一时间察觉禺对荧的不悦，当先发难道。
说起来，驺吾放下他们的地方恰好是巫祝的殿前，也不怪他们以为荧是被巫祝带上来的人类。
巫祝无动于衷道：“并非是我带来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是胆敢擅自爬上梦阙的罪人，不如就把她算在下一批进献的侍女中吧。”另一人嘴边噙着一丝残忍的笑道。
其余人见荧细皮嫩肉容貌极美，神色各异，纷纷赞同这个说法。
“不行。”巫祝在一众歪风邪气的喧闹中仍然维持着面瘫脸，像滚烫的沸水中一块不化的冰。
众人放肆的笑停滞，齐齐看向反对的巫祝，神情讶异又邪肆，巫祝向来对这些合乎规则的事有求必应，何曾反驳过他们。
禺细长的眼缝里闪过精光，他再次看了一眼荧和偃，笑眯眯对恪守规矩的巫祝道：“有何不可？”
巫祝沉思片刻答道：“这需要梦神批准少巫兼职侍女的工作。”
她接着严肃问道：“诸位可是需要我上书请示梦神将少巫批给你们？”
“按照流程，梦神应当会传见诸位询问缘由，你们且做好千字论言准备，我这就回去为你们进言。”
除了早有猜测的禺，刚才叫嚣的一票人瞬间鸦雀无声，一方面是因为早就社会性死亡的荧竟然炸尸了！另一方面是因为……面见梦神！千字述论！
标题是——论我想要您器重的巫祝做女仆的二三原因。
想想就面容扭曲的程度。
这个面不见也罢，跪舔梦神的机会这么多，也不差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