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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爸不是这么专制强横、说一不二，如果他妈不是这么小气火爆，也许姑妈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不管怎么说，小昌替裴麟挡了灾，以后就算老裴不提，裴麟也会给姑妈养老。
看到裴麟，裴汉红抬手潦草抹去眼泪，语气不太好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姑妈，对不起。”
裴汉红怔了怔，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如果小昌能活着，我不可能拿他的命来换你活着，我没有那么伟大，你也不用觉得欠我的。我恨了你妈这么多年，结果却是我还欠她两条人命。”
她的眼泪又涌出来：“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想过犯这样的杀孽”
裴麟又是一愣。
三个长辈中，姑妈倒是最痛快承认自己的错，也接受自己犯错的事实。对比起来，他的父母真是死鸭子嘴硬，哪怕心里知道错了，嘴上也不服软。
裴麟执意送裴汉红回去，裴红汉拗不过，就随他去。
到家时，裴汉红道：“以后你不要再来，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你来我这里，你妈指不定又要闹心。我扇过你的媳妇，我知道你两口子都恨着我，不需要你来假惺惺同情我。丽丽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以后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裴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很难受。
小昌是替他挡了灾难，这一点不可辩驳。
他妈不认可姑妈其他付出，但小昌一命换一命，他妈还是不肯认可这份功劳，这一点让裴麟都觉得心虚气短。
哪怕多拖延一点时间，没准儿小昌能多一点活命机会，能被救回来呢？
裴汉红又道：“你妈比我好命，养了个好儿子。如果没有你给她撑腰，你爸也没有跟她计较到底，她以为她能斗得过你爸？没有你吓唬你爸改姓，逼他坐下来好好谈，你觉得你爸能受得了你妈这么多年，老说养儿子都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她把自己说成是咬牙受尽委屈也要为了儿子忍下来的伟大妈妈，拉倒吧，不就是她自己的身体拖后腿，才不得不忍？哪怕没有你，她那毛病也养不活自己，她又没有娘家兄弟可以依靠，离了裴家她活不下去。我就看不惯她这一点，做人诚实点承认别人的功劳不行吗？又吃又拿的，放下碗筷就骂娘，亏心不？”
裴麟叹气道：“姑妈，这不是我爸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分一半财产是我妈该得的，这是法律规定。我爸占了所有财产，说所有钱都是他挣的。我妈只能占儿子，说养儿子都是她的功劳，不然她还有什么？我妈也不容易，如果我爸不是从一结婚就这么霸道把全部收入给你，忽悠我妈养家，我妈大概也不会心里有气针对你。”
“那是因为她结婚没几天就给你爸扇耳光，你爸才故意跟她对着干！”
裴麟只能苦笑：“我爸在你面前当然是说我妈先对不起他，我妈对我也说是我爸先对不起她。他们俩就是你扎我一针，我捶你一拳，说不上是谁先动手，总之等发现时，都已经把对方打得满头包，还都觉得是对方的错。鬼知道他们两个之中，谁先打出第一拳？”
“姑妈，你也是女人，你应该体会得到男人把钱都拢给自己，只把负累给女人是什么滋味。”
裴汉红沉默几秒，被说到心坎里了。
她那个短命鬼前夫也是这样，成天呼呼喝喝说钱都是他挣的，女人只配干活。
她道：“说实话，当时你爸一赚钱就转给我，我并不知道那是他所有的收入。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全拿他的，我以前做人要脸。后来我知道了，就没有再要他的钱。”
“裴麟，你是个明白人，知道护着你妈。多少女人吃苦养大孩子，孩子觉得爸有钱，能给房子车子减轻生活压力，就疏远了妈。还算你有良心，不偏袒哪个。”
“你嘴上对父母各打五十大板，细细掰扯他们的错处，其实是向对方展示他们的贡献。我这个没文化的人都听明白了，他俩还不服气。你看他俩那德性，还用得着我当搅屎棍他们才吵架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被你妈骂半辈子真是冤得慌！”
裴麟代父母挨训，被训得无法回嘴，臊得脸皮发热，因为姑妈说的就是事实。
这就是他的父母，缺点一大堆，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无法选择出身和父母，只能接受。
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他们没有经验，在摸索中前进。
他们尽力了，好好养大他。家庭再不完美，好歹是个家，能遮风挡雨。
母亲给了他陪伴和照顾，父亲给了他物质支撑和事业基础，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苛求什么？
如果只盯着别人的过错和缺点，看不到别人的优点，那就会永远活在愤懑中，总觉得是别人欠自己的，这样活着太累了。
裴汉红又道：“你爸不离婚，是找不到第二个像你妈这样的冤大头，给他伺候老人孩子还挨骂。你妈在家里做多少活他看不到，觉得你妈是享受；你妈不离婚，也是找不到第二个像你爸这样的冤大头，她知道离了这个男人她养不活自己和父母孩子。你爸辛苦赚钱的功劳她不认可，分钱她最积极。”
“他俩都是自己离不开对方，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偏偏都爱拿我说事，什么毛病？我这辈子对你们一家出钱出力还出了儿子一条命，我得到什么了？你回去跟你父母说，以后都离我远远的，再拿我的名头扯淡，别怪我不客气！”
门啪地甩上，裴麟呆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他也很累，这几天为了安排人各方取证，烧脑又烧钱。
最重要的是心累，过往那些缠绕如同杂乱的水草，缠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像每个人都该骂，又好像每个人都有苦衷。
裴麟自问算是一个公正的人，他也断不了家庭的纠纷。
他当刑警七八年，经手的案子多了，除了个别穷凶极恶的天生坏种，大部分男女的心理都逃脱不了几种基本模式。
赵丽那点子心理发展史，他闭着眼都能猜到几分，无非是恨人有、笑人无，在不甘不服中渐渐扭曲了心性。
只是赵丽能得逞，那三个长辈确实都有责任，他妈给了赵丽作案的动机，他爸给了赵丽作案的助力，姑妈的病给了赵丽作案的漏洞和手段。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裴麟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他发现陈玉如没在床上，便去书房找人。
“怎么还不睡？”
坐在电脑前的陈玉如扭头看他：“团子才刚睡下没多久，我再忙会儿，你先睡。”
裴麟去洗澡出来，陈玉如还没忙完。
他奇道：“最近怎么这么忙？”
“我一直都忙啊，只是结婚后要带孩子才暂时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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