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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姨的神色让我生疑,二十多年来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艰难的生活教给我的第一项技能便是察言观色。
不知从哪天起,谢姨的大嗓门就没有喊过了,神情中带着忧伤,与母亲越来越像了。
我不知道谢姨有怎样的隐情要急于否定我的猜想,更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和谢姨讲过自己的遭遇,于是我也选择了对她隐瞒,我没有说和石头村通话的事情,更没有提母亲的日记。
“你怎么知道你妈是被拐的”谢姨用很重的川味普通话问我。
“一次无意中得知的。”我看着谢姨回答,我没有撒谎的习惯,但可以不说出真相。
谢姨的眼神中有慌乱但更多的是痛苦,我这才发现从母亲昏迷以来,谢姨也明显瘦了。
我没给过谢姨任何金钱的承诺,但她一直无怨无悔地和我轮班照顾着母亲。我内心突然就柔软起来,为自己这些天的疑神疑鬼而感到惭愧。
“谢姨能不能给我和我妈妈讲一讲您妹妹的事情。”我真诚地问。
“关于我妹妹的事情,我和你妈经常讲,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她想成我失散的妹妹。”谢姨有点哽咽了。
谢姨叫谢芬芳,她的妹妹叫谢千卉,芬芳比千卉大两岁,她们一起在四川的一个农村长大。
芬芳从小淘气,带着大嗓门到处跑;而千卉一直安静,多半时间在家里看书。
她们的父亲是村里的老师,母亲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母亲在千卉8岁时就因病去世了,芬芳和父亲一起带着千卉长大。
虽然芬芳只比千卉大两岁,但她代替母亲担起责任,把妹妹像宝一样宠着。
芬芳不喜欢学习,从小成绩差,小学毕业就开始操持家务了,她干活利索,小小年纪在劳动方面就超过了只爱读书的父亲。
千卉受父亲影响,从小爱读书,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学校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教育,她只是反反复复翻看着家里和父亲借来的一些书。
唐诗宋词,上下五千年等的残本,脱落了书皮的《镜花缘》……只要能找到的书她就读得如醉如痴。
她们住的村子离县城很近,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的第二年,在父亲的张罗下,16岁的千卉上了县里的高中。
但是高中学习,不只有文史哲,还有数学和英语,这两科千卉初中几乎没好好在课堂上学过。她学得很努力,但总分不理想。
1980年高考完,千卉说自己考上的希望很渺茫,想出去打工。
她说高考结束的时候,校门口有个玩具厂的人在招工,那人说北京的一个大型玩具厂要在县城设立分厂,他们去了就会是第一批员工,根据特长分配工种。
“姐,我想干设计。”一直手巧的千卉和姐姐芬芳说。
高考结束第二天,芬芳陪千卉一起去县一中门口。千卉同年级的五个女同学和招工的男人根据事先的约定陆陆续续来了,同来的还有两位男家长。
芬芳很多年之后一直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跟着妹妹一起去厂址那里看一看,只问了问情况,以为没问题,就把千卉交到招工的人那里返回了家。
现在他只记得那个男人是外地口音,其他都模糊了。当时想着五个孩子还有两个家长,应该不会受骗。
但是后来听说,五个姑娘集合不久,那个男人便把她们带到一片正在施工的空地边说玩具厂正在建设中,如果她们着急工作,可以去北京的玩具厂本部。
那个男人说如果去本部工作就得马上决定,因为他们工厂的车前天送过来督促建设的领导,今天正好要返回。当时他就指着不远处一辆车牌号是01打头的车。
三个姑娘打了退堂鼓,不想去那么远工作。另外一个家境不太好的叫春雨的姑娘和千卉在犹豫。
她俩说和家里商量了考虑,但那个男人特别有诚意地留了公司的电话,并且说现在走正好是顺车,可以省下来路费。如果商量完再决定去还得自己出路费。
何况去了北京如果想回来随时可以搭顺车回来。反正分厂在建设中,两地时时都有车辆往来。
如果去北京不适应,分厂建成不仅可以转回来工作,而且那时她们已经是成熟员工,直接可以独当一面,一定可以进管理层。
当时陪着五个姑娘去的那两个男家长据说也被说动了,只是舍不得孩子走那么远,最终没去。
招工的那个男人给千卉和春雨出主意,让她俩先去北京本部工作,留下的三个姑娘和两个家长帮忙给她们家长捎信,把电话和地址留下来,家长随时可以和她们通信。
千卉和春雨离开那天,老天下起了磅礴大雨,天空倾倒下来的水溢满了路面。
因为暴雨两个家长过了两天等到路面好走了才分头给春雨和千卉家送去信。
一直在家里被当做宝贝的千卉背井离乡去打工,父亲和姐姐都有点不舍,但他们并没有多想。
一周后千卉没有寄信回来,父亲按照纸上的地址写了封信过去。又是一周,没有回信。
父亲去县里的邮局给千卉打电话,号码拨不出去,不久信也因为地址有误退了回来。
这时候家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父亲和芬芳分别去另外四个同学的家里打探消息,春雨也联系不上。
其他三个姑娘一遍一遍给芬芳讲当时的情形,连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父亲去了那个施工的现场,那里根本就不是盖玩具厂。
有个家长当时记了车牌号,找人去查也是假的。大家意识到他们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两个姑娘可能被拐了。
可是事情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他们报了警,以当时的条件警察也无从查起。谢芬芳和父亲蹲在警察局抽泣,春雨的父母更是哭得惊天动地。
本来父亲和姐姐是千卉的天,他们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千卉失踪后,天却塌了。
父亲请了长假开始到处奔波,寻找千卉,芬芳还得操持家里的事情,只能留守。但她一个姑娘自己打理生活,父亲不放心,于是千卉失踪的当年,芬芳草草嫁了人。
父亲奔波了十来年也没打听到千卉的任何消息,人一天天苍老,一天天羸弱,最后只能回到村里。
1993年,在一次打拐行动中,春雨被救了回来。她被拐卖到了内蒙古西部的一个村庄。
父亲听说了,让芬芳搀扶着拖着病体去和春雨见面。春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被解救回来,孩子留在当地,她思念成疾,说话也颠三倒四,并没有问出多少有效信息,只知道她们是在拐卖到内蒙古后被分开的。
这次见面并没有给父亲多少希望,处在绝望中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不久就撒手人寰。
走的时候老父亲紧紧攥着芬芳的手叮嘱她老房子一定不能卖,要留着等千卉回来。
“家里的东西除了这几间老房子留给你妹妹,其他的你看着办!”这是父亲最后叮嘱芬芳的,但谢芬芳并没有把这句话讲给眉黛听。
“如果没有这几间老房子可能悲剧就不会发生!”走在回家的路上,谢芬芳魂不守舍,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