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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殷梅将老人的病情告知了孟义山,殷素素看着一身臭哄哄脏兮兮的殷梅,瞪大了眼睛问她是不是掉粪坑里了?张千千旁边听了,笑出了猪叫声:
“掌柜的,您是不知道,那真跟掉粪坑里差不多,那老头住的棚子,挨着牛栏猪舍,粪水横流,咱大侄女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我一起给来了个大改造,那简直能把活人熏死。”
殷素素捂着鼻子嘴巴,默默为他们竖起拇指,殷梅这才闻见自己一身臭不可闻,赶紧回房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吃晚饭的时候,殷梅挑了时机对殷素素道:“姑姑,我出来也快一个月了,我想爹爹的气应该也消了,要不,我还是回家看看吧。”
“你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弟弟妹妹吧,那我和你一起去,正好也看看我那些小侄子侄女们,诶,可想他们了,这该死的战争。”
“你不能去。”孟义山放下酒杯说道。
“为什么?我都几年没回去看我嫂子了。”
“我理解,我何尝不想陪你们一起去,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保护你们都来不及呢,这离开镇子,我们就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了,实在太危险了。”
殷梅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也说道:“姑姑,您还是不要去,我会将您的心意和处境告诉爹爹和娘,如果有什么事,您就托人带个信给我,我随时回来帮忙。”
“那妹子回去不一样有风险?”
“这不一样,妹儿只是孩子,她和阴山的人事没任何接触,想要在她身上做文章,想来也没多少意义。”
殷素素无可奈何,只能作罢,吃完饭,孟义山叫了殷梅到书房,要将那玉瓶还给她,殷梅想了想说:“姑父,我看就先放您这吧,我家也没地方藏,弟弟妹妹又淘气,要是被他们打开了瓶子,可就真的麻烦了。”
“那好,就由我暂时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来取。”这时,殷梅从身后拿出一本书来,放到孟义山的桌子上道:“这是那天潘梦生借给我的书,也同样的原因,我不方便带回去,先放您这,除非潘梦生亲自来取,否则谁来都不要给。”
“嗯,那还是先放着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万一需要,也留一个进潘家的借口。”
殷梅点点头,俩人相视而笑。
早起,殷素素让张千千回老宅套了马车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准备的,在车厢内塞了几个大包裹,殷梅坐下后,她又塞了一个到她手上,对殷梅道:“都在这了,这都是这几年陆续买下的,老想着回去,奈何时局变化莫测,能活着都要算能耐,记得替我带个问候,就说,我想他们。”
说完,眼泪已经滴了下来,殷梅也忍不住泪汪汪,拉着姑姑的手,道声“珍重”,对客栈门口相送的众人挥挥手,拍拍张千千的肩膀,张千千在前面一抖缰绳,孟海一直跟着追到镇口上,还在喊着:“姐姐,记得早点回来。”
殷梅挥手让他回去,缩回车厢,眼泪直流。
目前这个时节,外面战事紧张,对山区的管控,也时紧时松,只要当地没有异常事件发生,倒也不会盘查太紧,殷梅和张千千拿着通行证,很顺利出了上合,官道上来往的人不多,张千千就放开马儿跑,很快就入了东山地界。
虽然殷梅已经十六岁了,但她还是第一次走这边的官道,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能跟父母走走,也多不记得方向了,后来弟弟妹妹多了,她也就成了家里的全职保姆,而且,好强的殷世昌,也不愿意带着一串孩子去走亲戚,在缺吃少穿的年月,那是特别招人嫌的事。
殷梅忍不住掀起帘子看窗外的风景,官道沿着阴山山脉一路东行,右边是广袤的田野,左边,山岚巍巍,一眼看不到尽头,她就这样,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折腾个不停。
一个镇到底有多大,殷梅并没有什么概念,张千千在前面说到:“快要到石桥镇了。”
殷梅望着左边的大山,突然,隐约听到了钟声,往前面看去,只见高高的半山腰上,树丛里露出宫殿飞翘的重檐,金黄色的琉璃瓦顶,在夕阳下泛起耀眼的光,庙宇宏大的气场,尽显威严雄伟。
石桥镇竟然还有座这么大的庙,我竟然不知道,她想着,她突然想起,潘家那两个眼熟的黑衣人,是几年前在一场村里的打醮法事上见过,只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庙的道士。
直到拐了岔道,再看不见山上的庙,殷梅才放下帘子,往西再行了十余里,就到了熟悉的石桥镇。
街上人来人往,殷梅又掀了帘子往外瞧,但在快要出镇子时,突然看到打铁铺子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街边上东张西望,她立马吓得放下了帘子,但已经迟了,林老二已经看见她了,擦擦眼睛,迟疑着,一直盯着马车过来。
殷梅敲敲张千千的背道:“张叔,可以走快点么?”
“可以,怎么了?”
“别问,谁叫你停车,你都当没听见,只管走你的。”
街道人来人往,马儿也跑不起来,张千千抖了抖缰绳,正好放快点,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林老二瘸着腿,已经拦在了路中间,一把拉住了缰绳,凑过一张脸来说道:
“诶停停,这位兄弟,我就想问一句,车里坐着的是不是殷梅姑娘?”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张千千摇着手中的鞭子,慢悠悠冷冰冰地说道。
“那不……不是,如果是殷梅姑娘,我可以和她说句话么?”
“不可以,我们赶时间。”说罢,一拉缰绳,马儿头一扭,林老二手一松,往旁边一躲,马车径直往前奔去,林老二不死心,拍了一下窗户在后边追着说:“妹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马车很快出了镇子,飞奔起来,殷梅回头看见,瘸子还无奈地站在街中间。
一个时辰后,殷梅就到了那破旧的瓦房门口,马蹄声惊动了殷家的小姐弟,纷纷跑出来,一看是姐姐,他们又跳又笑,围着马车转,帮着张千千将所有包裹搬进院子,殷母从房子里跑出来,一把抱住姑娘就流起了眼泪,哽咽着说道:“你个无情的东西,你知道那一天一夜都把我急成了啥样,这兵荒马乱的,你怎么能随便往外面走呢?”
“娘,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林老二,可你们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殷母捧着殷梅的脸,连声道:“让你受委屈了,是你爹糊涂,没事啊,我已经狠狠骂了他,也把林家的婚事退了,你不要担心了。”
殷梅点点头,母女这才擦干眼泪笑了,殷母这才注意到旁边笑盈盈站着的张千千,这么精神帅气的年青人,不由错愕地问殷梅:“这位是?”
“这是姑姑店里的伙计,他叫张千千,是姑姑让他送我回来的。”
“哦,好好,快坐下喝水,我这就去做饭,今天就不用回去了,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我妈说得对,明天再回去吧,等下我去给你收拾床铺。”
路程太远,张千千也确实感觉到力不从心,便也就答应了。
殷梅将所有包裹都打开,两个包裹里,全部是不同年龄段孩子的衣服鞋袜,还有一个包裹,是一些干货特产零食,一袋大米,一袋面粉,还有一大袋粉丝,殷梅一路抱着的包裹里,是殷素素给哥嫂量身定做的衣服。
殷母出来看着这一堆,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时候,最小的殷桃喊了句:“爹爹”。
殷梅回头一看,赶紧站起来,看到殷世昌站在门口,便喊了句:“爹”,殷世昌绷紧着脸,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地上的东西,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有那个血缘至亲才会想得那么周到,殷梅将那套衣服捧过来:
“爹,这是姑姑给您量身定做的衣服,您试试看,她让我带话问好,还说……还说,她很想念你们。”
殷世昌点了点头,依然沉默着,但面色温柔了很多,看了眼张千千,对殷梅道:“先好好招待客人,这些,以后慢慢理。”
殷母难得煮了一大锅浓浓的稀饭,将家里能吃的菜,都尽量弄了出来,但最后也只剩一碟炒豆子,成了殷老爷子和张千千俩人的下酒菜。
就着酒,殷世昌讲起一些殷梅从来没听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