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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
抬眸之间几乎看不清楚人的轮廓，只能感觉到灼热的呼吸和体温。
竹帘盖着纱帘，密密麻麻地遮挡住了人的视线。
炉子上水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这两个人十分可恶，看着分明是占着好地方好茶水，实际上心思却又不在喝茶上，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都快要把水煮干了去了。
热水溅入红碳，扬起来一片滚烫的灰尘。
“来……”
陆雅正要唤人进来收拾，却感觉到齐渊的身形忽然迫近，骨节修长的一只手伸过来，拇指指腹轻柔地按在陆雅的唇角。
这是要她噤声的意思？
触感温热，陆雅跟着这一个动作拾起眸。
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了一起，公主殿下的红色宫装隐没在夜色里，上面的金绣暗暗地泛着流光。
齐渊的另一只手还抓着陆雅的手腕。
陆雅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你做什么？”
“我不是什么好人。”
齐渊的指腹在陆雅唇角处摩拳片刻，竟然又觉得十分地冒犯，便飞快地放开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手段狠毒的帝王鹰犬，他手上沾过太多的鲜血，该死的或者是无辜的人。
齐公子向来习惯于假面待人，面上笑着，心里多半就在盘算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取人性命，怎样最快达到自己的目的。
今天他也想要自己撕开自己的皮囊，向另一个人展示自己的一颗真心。
夜色里面的眸色都灼热黏腻。
齐渊短暂地屏住了呼吸，忐忑地等着一个答案。
轻巧而又令人惊心动魄的寂静之后。
他感觉到公主殿下微凉的手抬起来，指节敲在他的手背上，骨节微凉而又圆润光滑，似乎是在调侃他的胆大包天。
随后他听到陆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傲然。
“巧了，我也不是。”
陆雅说：“而且……我最不喜欢好人。”
过了好半晌，齐公子起身来到水榭边上，抬手掀开了纱帘，隔着竹帘遥逼喊了一声，哑声道：“来人。”
外边儿伺候的人精神一凛，最前面的几个人登时互相看过了一眼。
齐渊往纱帘之外看了一眼，长身而立，身形修长，又道：“掌灯。”
执灯的小宫女立马道：“是。”
有人掀开了竹帘，小宫女躬身进了纱帘，俯下身脚步轻巧的走了进去，脚底下上好的楠木厚实光滑，水榭之中清香袅袅。
小宫女心道：……原来竟不是什么香料，应该是屋里燃了松木，跌宕起来浓浓的草木清香。
堪称沁人心脾。
小宫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主子的面貌，手脚麻利而又轻快地取出了灯笼里的烛火，安置到一边的烛台之上。
烛光幽微，仅让人勉强看得见罢了，不算亮堂，但是好在风雅。
小宫女点好了灯，正要躬身退出水榭。
不经意之间一抬头，竟然正正好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大名鼎鼎的长公主殿下。
只见那处安安静静地立着一抹红，红得亮眼而又厚重，几乎要就这样融进了夜色之中，长公主殿下就这般安静地站在，现在才悦动起来的烛火映在了她的脸颊上，看得出来她生得一副好相貌，昳丽的眉眼在夜色之中也不曾暗淡。
小宫女正要垂首，不敢继续做盯着公主殿下瞧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却没想到堪堪要收回目光的前一刻，对上了一双明亮而又了然的眼睛。
小宫女惊了一下，直觉公主殿下那一双眼睛明亮炽热，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轻飘飘地在她脸上一睨，随后才微微地弯起了唇角。
小宫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退出水榭。
竹帘在自己面前重新垂下， 隔绝了满室幽香。
小宫女这才觉着，公主殿下看起来倒是不如传说中那样骄纵跋扈，一眼反倒是明艳惹眼得紧。
帘中响起低语之声，其他人便退避到两侧去。
齐渊侧过身，便听到陆雅幽幽地调侃了一句：“齐公子，你好大的胆子啊。”
虽然话是问责的话，却没有什么愠怒的意味。
齐渊勾起唇角，自己俯下身去拾缀一片狼藉的桌面，这才贤良淑德地应了一句：“是啊，那就只好请殿下恕罪了。”
这话说得仿佛是他被陆雅轻薄了。
陆雅挑挑眉，两步挪到齐渊身侧。
齐渊问道：“茶还没泡呢，天色晚了，这茶还是不喝了？”
陆雅撇撇嘴，无所谓道：“不喝就不喝吧。”
虽然看上去是她不怀好意，但是她可是正儿八经地要喊齐渊过来喝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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