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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神色淡然,细细摩挲着怀里的手炉,她的话于江婉柔来说简直就是刺头,是要在堂堂郡主和裴世子的面前让江婉柔难堪。
阮卿突然冷淡的态度江婉柔看在眼里,端的那副慈母心肠骤然冷了些,她今日是来打探絮儿一事,眼下只好先忍耐着不再纠结。
她噙着笑缓缓上前两步道:“我虽只是府里的姨娘,但少初到底让我时时照看你,如今你身子本就不好,若要再操劳这些,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瞥过一眼阮卿,作势看了看院子才恍然问起:“枝枝要换个大夫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如今瞧着你院里的絮儿好像不在,想是你唤了她去了别的地方吧?”
江婉柔眉眼温柔得快要出了水,可坐着的人儿依旧冷着脸不答。
她暗自掐了掐手心,脸上的笑已然有些牵强。
“姐姐如今这是怎么了?我姨娘问你话都不大爱搭理了。”
“莫不是身子不适?”
阮娉婷两弯眉毛勾得恰到好处,眼波流转间分明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戏码。
是啊,这京都里的人不是盛传她阮卿即要香消玉殒了吗?
她终于抬起眼望着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悲悯模样,狼狈为奸处处算计对于这对母女来说更是形容贴切。
阮卿噙着笑站起身道:“江姨娘这双眼睛真是厉害,我这院里的丫头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怎么江姨娘偏偏就注意到了絮儿?”
话罢,阮卿掩面重重咳了几声,而后煞有介事的提起:“难怪江姨娘如此关心絮儿,我方才才想起了絮儿从前是沉栀院伺候过的丫头,江姨娘关心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江婉柔点点头殷勤附和,还未等到自己问起,却听到阮卿道:“前些时日她在我这里打碎了一只汤碗,若是寻常的物件我倒还没什么,只是那只是我母亲从前留下的景阳白釉汤碗,她摔碎了一只,便是不成套了。”
“那那絮儿她?”
江婉柔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被阮卿看在眼里,纵使江婉柔压得再好,可那手中的帕子已然被捏得紧紧的。
阮卿眸子平淡,好整以暇道:“絮儿性子忠贞,说摔碎了我的汤碗便要以死谢罪”
江婉柔闻言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方才还尚且镇定的心绪骤然被掀起一阵风浪。
“那絮儿可是?”
阮卿却是绽出笑靥扯着江婉柔的手道:“哎呀,一个丫头而已,怎值得我们做主子的如此关心?”
“絮儿从前是沉栀院的丫头,可后来到底是来了我的院子,她的生死自然也捏在我的手里,江姨娘就不必挂怀了。”
阮卿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江婉柔的手才坐下,只是方端起茶盏,阮卿的目光便凛冽了几分。
她睫毛忽闪,而后啜上一口茶,再一抬头便俨然一个温柔从容的少女。
自阮卿的手突然松开,江婉柔的那颗心便跌到了谷里,阮卿那番云里雾里的说辞更是让她捉摸不透。
照阮卿的话来说,难道絮儿已经死了?仅仅因为打碎主子家的东西便要用一命抵了吗?
絮儿这个人江婉柔知道,若说她想要攀上一根高枝还说得过去,可要是让她去死又如何肯?
只是她望向阮卿的那副脸色时才惊觉刚才的话不是玩笑。
“母姨娘”
江婉柔如吃醉了酒般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惊得阮娉婷险些喊了半个字的母亲,醒过神改了口后江婉柔半个身子早已倒在她的怀里。
“枝枝,你”
“姐姐,你这话的意思是,絮儿已经死了吗?”
两人俱是惊恐的神情,纵是再平静如水的性子此刻变得一脸愕然。
“咳咳”
阮卿敛着眸子,一副再无闲心搭理的模样,稍合时宜的咳嗽隐隐透出一股冷淡。
江婉柔与阮娉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阮卿身上,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到一丝撒谎的端倪。
可品着茶的阮卿依旧气定神闲,也并未再抬起头看着两人,她或许猜得到,两人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江姨娘也莫要再讲什么我心狠手辣,做错了事就要受罚,父亲是朝中的刑部尚书,我自然也不能包庇纵容府里的人。”
阮卿不咸不淡的几个字终于让两人醒悟,看来那个丫头真是死了。
可两人仍心有余悸,她们怕的并不是絮儿一个贱婢因为摔碎了汤碗被赐死,而是另外的一件事。
一件足以要了她们性命的事!
两人脸色惨白,额间俱已生了些冷汗。
“姐姐,絮儿好歹伺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说让她死就让她死,你如此做,就不怕父亲申斥于你吗?”
阮娉婷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字里行间像是在为死去的絮儿打抱不平,可阮卿却不以为然,冷淡至极。
她瞥过一眼阮娉婷而后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二妹妹若觉得我心狠,大可去父亲面前说,只是父亲向来疼我,又念我不久于人世,恐怕要说二妹妹不尊嫡庶。”
“你”
“娉婷!”
饶是阮娉婷压抑得再好,此刻气得一口银牙咬碎便要发作起来,只是却被身旁的江婉柔硬生生拦下了。
她生来便是一个庶女,吃穿用度比不上阮卿也就罢了,可她最恨的是偏偏一个没了母亲的人时时将嫡庶尊卑挂在嘴上,她哪里比不上阮卿?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庶女,就注定什么也得不到吗?
阮娉婷眼中已然生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若不是江婉柔在边上,她立时便要闹了起来。
僵持了数秒,那些恨意才被压了下去,她怔怔勾了勾唇:“姐姐说的是,不过一个丫头,死了便死了。”
院子里刮起了一阵轻飘飘的风,将地上零碎的花瓣吹了起来,阮卿敛着目光望着那些飞舞的花瓣在出神。
浣玉端了甜食上来,又香又好看,顾珺瞧着眼睛放了光,随手便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阮姐姐累了,你们还不知分寸赖在这里做什么?”
甜食吃起来沙沙的,顾珺塞了一口茶见两人还呆呆站在这儿便要赶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