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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集市热闹非常,孩童拿着糖人嬉戏穿梭于人群之中,青楼女子媚靥深深招揽贵人,包子铺的笼屉中正冒着引人垂涎三尺的肉香气,高矮不一的门户后院传来妇人细碎的捣衣声。
“阮姐姐,我得去向母亲说说,给你在大晋挑个最好的大夫来。”
阮卿最后目送着顾珺和裴景年回去时,顾珺正含含糊糊的吃着一块榛子酥,手里抱着的正是她说了那句好喝的瑶台云雾。
“阿阮,你的病我亦会想办法。”
阮卿的视线触及到裴景年柔和的目光,那双深棕色的瞳仁里面装着她的身影,她不可否认,裴景年生的好看,也怪不得阮娉婷少女怀春。
两人的好意她承情应下,但她这块磐石早已经历过风吹雨打,所以也允许风暴泥泞和荒谬,暴雨来得猛烈,她这株玫瑰亦会开的灿烂。
阮卿接过浣玉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慵懒着睡了一觉。
梦里的她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后跑,只在快要抓到母亲衣带时,又惶惶然离母亲更远,她头重脚轻始终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却笃定母亲是一个眉眼如画,温柔似水的女子。
她亦梦见了顾珩,在宁国侯府门前。
那个恣意率性在她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的少年不顾一切朝着她跑来。
“给,阮枝枝。”
那是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烤鸡,满身金黄发亮的烤鸡被裹满香油,顺着油纸的缝隙流到阮卿手心,她猛地咬下去却被里面的一枚铜钱磕掉了满口牙。
阮卿在梦里泣不成声,痛得直捂嘴,跌落云端后却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股熟悉的味道久久萦绕在阮卿的心上,她觉得心安。
露华院的下人挽着袖子在干活,只有后院安静的没有人打搅。
阮玉微定了定神看着浣玉渐渐走进院子的背影,才偏过头对着秋娘道:“姨娘,大姐姐睡下了,我们回去吧。”
顾珺和裴景年来阮府向来是常事,每每下人通报时,三房只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眼睁睁看着江婉柔端着主母的架势带着阮娉婷过去。
阮家尚无男丁,父母爱子,低一等的姨娘们自然是要尽心谋划让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些,可偏偏二房掌着府里中馈,纵使这定国侯世子生的再好恐怕也与三房无缘了。
秋娘捏紧了手帕,长叹了一口气而后神色复杂道:“原想着今日二房在露华院吃了亏,让你得了个机会去见见裴世子,可谁想”
秋娘目光灼灼望着露华院的门口,眼里似有不甘心,当年她被老太太亲自拨给了阮少初做妾,原指望着自己生下一子掣肘二房,不过到底是自己福薄,这么多年不过是仰人鼻息赖以生存。
大晋中鲜有庶女成为正室的,阮玉微不过一个妾室所出,纵使到了摽梅之年,也只是被纳妾的命罢了。
她只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为自己的女儿谋一份好的亲事,不至于如她现在这样。
阮玉微注意到了自己母亲的异样,她搭上秋娘的手臂试图安慰却被秋娘止下,秋娘忍住那些酸楚泪,强压下心里的愤懑对着她道:“罢了,只要二房在一日,我们亦是水中浮萍而已。”
穿过一条长长的青石子路是沉栀院,沉栀院没有露华院大,里面的婢女并不多,院子门口有一段凸起的石子路,被婢女们扫的光滑干净,彼时的江婉柔与阮娉婷晃晃悠悠进来时脸色并不好,那些婢女缄口禁言没有作声,过了好久才看到江婉柔叫了一个婢女进去。
隔了一日有人打秋风,彼时浣玉将刚换下来的坐褥抱出屋子时,迎面便来了一个婢女,眉目清明,是露华院的。
婢女跟在身后旁敲侧击询问这两日絮儿去了哪里,浣玉晾着坐褥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回头便讲给了阮卿听。
阮卿理出院子里所有婢女的身契,找了两三个借口便遣散了十人,其中有两人是沉栀院曾经调过来的眼线。
众婢女在院子里哭着不肯走,有说家中年迈老母的生计全在自己一人身上时,阮卿便答:“你家中母亲未生我养我,与我有何关系,我放了你,自然是我这里用不上,大可去别家找事做养你母亲。”
有说京都里再找不到这样好的主家时,阮卿则答:“贵门里的好主子不止我这一家,切勿将高帽子戴与我,无论在哪里做事,只要能力品性不差,何愁吃不饱饭?”
有说自己无父无母,早已将情意倾注在阮府时,阮卿又答:“主子拿了多少钱,下人干多少活,阮府是阮府,可得分清了主仆关系。”
渐渐的,底下的人抽噎着不敢再说话,即使多么困苦的理由也被生生塞了回去。
不过半个时辰,阮卿便将事情料理的干脆,消息传到沉栀院的时候,那些婢女早已走的不知所踪。
露华院剩下的只是些家生子,江婉柔带着阮娉婷听到消息进来时已然傻了眼,里面的婢女数量虽大不如前却井然有序,与之前的露华院天差地别。
刚踏进前院,两人却被浣玉止住脚步,她道:“姑娘上午忙得久了些,现下身子不堪烦扰,还请江姨娘和二姑娘回去。”
江婉柔眉眼复杂瞥了瞥,屋子里果真没有任何声响。
“姐姐今日遣散婢女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沉栀院与我姨娘说说,倒显得不把姨娘放在眼里似的。”
阮娉婷端的一副嫡女气派从容镇定,心里恼的不行,府里事事以阮卿为尊,可她们二房好歹握着掌家权,这么明着遣散婢女不是在打她们的脸吗?
“娉婷!住嘴。”
江婉柔绞了绞手帕将她喝止。
浣玉低着头道:“二姑娘不要胡说,我们姑娘且是阮府的嫡女,姨娘只是阮府的妾室,遣散婢女这样的事自然不用来向姨娘禀明的,若要让有心人听到了定要说二姑娘尊卑不分。”
浣玉没抬起头,自然未瞧见阮娉婷那张憋得一青一白的脸,不过她也猜到了对面的人恐怕脸色难看,索性将头埋着不理。
两人最后离开露华院时,浣玉翻了个白眼才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