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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溪玉收回表情，懒得和文神斗嘴。
扶光确实给了他们三年的时间，但不代表就可以偷懒了。蓝溪玉有句话没有说错，像明与师这样十年都做不完。
他认为，明与师的做法不对。
在玉子鱼的记忆里，哥哥不是去受降国就是去受降国的路上，一整年里见到他的次数很少很少，但他回来时会带很多新奇玩意，所以她还是很喜欢哥哥的。
以前总是她一个人送哥哥离开，可现在不一样了，独行的路上有明与师，还有宋祁年。
原本应该难过的场景，竟也变得热闹了。
玉子青跟在队伍后面，远远地就朝这边招手，他的皮肤比上次见面要黑了几分，但笑容很有感染力。
“小鱼儿你要保重啊！不必挂念，我马上会回来的！”
隔着碧绿的草原，一个很平常的午后，玉子鱼也招手，她生怕哥哥看不见，总是奋力地跳起来。
小孩子不懂离别，但只要哥哥说一声保重，她就觉得一定会再见的。
草浪向前铺展，不管看不看得见，玉子鱼都以为长风可以把她的话送到哥哥身边，也正是这草原上经久不息的风，可以把哥哥从千里之外接回家来。
明与师合拢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子青按时加餐，岁岁长相见啊！”
宋祁年也跟着喊：“注意安全！”
其实他们俩说了很多，玉子鱼到最后只记得一句“按时加餐”。
为什么要将“吃饭”和告别相聚放在一起呢？
玉子鱼不明白的，但她想啊，吃饭是件顶顶重要的事，如果哥哥在外能吃好，那定是过得很好了。
于是此后，她从“再见”改成了“多多吃饭”。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明与师也算出席了玉子鱼的成长。比起在外漂泊的哥哥，他竟是陪伴她最久的一个人，相较于太微垣万年不变的神官，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玉子鱼经常在菩萨石前停留，她大概是世间唯一一个石头的信徒，认为哥哥能够平安回来，肯定是神明听见了她的心愿。有时留下几个果子，有时为石头擦去身上的泥，她往后一退，扑通一声跪下了。
郑重地磕过一头后，她才跑去接哥哥回家。
明与师也停下来，站在玉子鱼经过的地方。石头到底会不会保佑玉子青呢？他不知道，但这份信念支撑着玉子鱼，不管它是谁，起码有人能够记得。
石头经历了风霜，原本四分形似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又偏偏堵在路中间，过路的人嫌碍事，就把它当做普通石头挪走了。
玉子鱼知道菩萨不见后吓了一跳，问来问去打听到了去处，但她搬不动石头，光是把它扶起来就花了很多的力气。她哼哧哼哧地坐在菩萨脚边，用手打着扇子道：“还好、还好你没被人砸碎，吓死我了……你呆在这里别怕，我喊人来帮忙。”
又仔细想了想，她说：“算了，你在这里也很好，不会再被人挪走了。其实挪走了也没关系，你放心，我会找到你的。”
这块菩萨石听过许多玉子鱼的碎碎念，哪怕明与师来了，她也没停过对石头的分享，虽然很傻，人家不会回话，但这是她能够解闷的方式。
“我家来了几个亲戚，对我挺好，不是很孤单。”
“我知道你很灵的，我哥哥每次都能平安回来，谢谢你啊，哥哥给我带了好多东西，我分给你一半。”
……
“今天我哥哥又走了，太快了，我还没跟他多说几句话的。”
“你是天上哪位神仙呢？你那么灵，肯定是喜神娘娘吧？”
喜娘从不显神形，可她就是觉得秋天香应该长这样，像只小巧玲珑的陶瓷娃娃，一对梨涡自带三分笑意，眉眼弯弯得十分温柔。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玉子鱼越看越像。
于是给石头磕了一个响头，大声喊道：“谢谢喜神娘娘保佑！”
草原也会下雨，她怕菩萨淋着雨，便给菩萨留了把伞，只是雨幕中磕头，瞧着有点好笑。
更好笑的是，她还认错了神。
不远处，蓝溪玉全看在眼里，语气有股嘲弄之意：“难怪霸占榜首，原是人间认不出的女官一概当做喜娘。”
他委实没想到，等玉子鱼蹦蹦跳跳地走后，明与师就冒着雨冲过去了。
这人怎么突然疯了？
明与师跑到石头面前，看清了伞下的面容后，他指着石头哈哈大笑，连雨声都盖不住他的狂笑，形如疯魔。
文神皆是狂客，不会有人懂得他的喜悦与悲痛，或许大喜大悲本就无异。
这笑里藏了太多情绪，蓝溪玉还记得上一次他这么笑时在飞升大捷，嘴里说着“天不生我文曲，万古如长夜”，嚣张得要死。
后来他便知道了，文人多傲骨，与其说是纵情任性，倒不如说任凭世间喧嚣，而他自由为之。
明与师终于笑够了，想要恢复原本神色清朗的模样，可他淋了太久的雨，衣服凌乱又狼狈，看样子就不清醒。
“太像了。”他喃喃低语。
蓝溪玉没能看见，微微偏了偏头，“什么？”
“像秋天香，真的……很不可思议。”
明与师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激动，他不知道该和谁分享现在的心情，帝君曾说过此事有关秋天香，但不止是因为这个，而是秋天香最显著的特征便是梨涡。
明与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谁不知道，秋天香本是北斗七星神的信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蓝溪玉不理解，也不想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