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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舟没有继续追击，转身折回断崖，搜寻这些死士随身物件，从为首之人身上找出一副染血的画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物。
这些人打扮得黑衣蒙面，故意隐藏身份，他用刀划开那小头目的衣裳，在肩后方发现一块陈年烙印，烙着的是水纹状图腾。
晋王府的死士？他们为何要劫持阿栀？
喉间涌上铁腥味，裴行舟吐出一滩污血，握拳抵住心口，他身中五箭，又受了刀伤，已是强弩之末，再不下山，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将画像叠好揣入怀中，拖着刀往山下走去。
晋王府死士原本是骑马追来的，因打斗动静太过激烈，惊动马匹，那些牲畜纷纷挣脱缰绳跑了。
裴行舟一瘸一拐走在山林里，暗自想道，她现在应该已经见到秦将军了罢？
秦家一定担心坏了，好在，她终于平安回家去。
然而这辈子，不会再有人盼着他回家。
血越流越多，呼吸渐渐艰难，裴行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为保存最后体力等待救援，他靠着一棵枯树坐下。
濒死之际，生前经历走马观花般浮现眼前。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小渔村，那群孩子扔石头砸他，咒骂他是没人要的低贱野种，母亲跑过来赶走他们，抱着他伤心地哭。
后来外祖父过世，族人抢走遗产，母亲和他被赶到那艘小渔船上，他毕生最讨厌吃鱼，因为每天晚饭都是卖不出去的死鱼。
再后来，他抱着母亲的灵位，与野狗争食，被流民欺辱，一步一步走到了定北侯府。
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除了宁栀，无人真心在意他。
她真诚热烈地为他付出一切，最后死得那样凄惨。
上辈子裴家夺得天下，他弑父坐稳皇位，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凭借一场又一场战役麻痹自己，不断对外开疆拓土，灭北羌、平西戎，令周边小国闻风丧胆。
他没有妃嫔，太子是从宗室过继来的，死前唯一心愿，是与明懿皇后合葬皇陵，而那时宁栀已在地下等了他九年。
即便重活一世，他也没有好好待她，依然欺她，辱她，幽禁她。
不是所有错误都可以得到原谅，所以她宁死也要离开他，嫁给另一个郎君，这辈子再也不肯回头。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裴行舟从怀里取出一个药香囊，香囊被血浸泡得发红，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牵了牵唇角，死在荒山野岭也好，至少不用心如刀割地看着她和别人成亲了。
愿她平安喜乐，与夫君恩爱白首，儿女绕膝，一生顺遂。
……
秦述带领兵士赶到时，只见那人静静靠坐树下，眼眸紧闭，面白如雪，伤口淌出的血将身下枯草都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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