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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捋着白胡子,笑眯眯的说;“我还没听说过,不过你要是不愿意,老夫倒可以代为说项,皇上赐婚,目前大臣们都不知道,你有免死金牌在手,用他来换万岁收回皇命,未必不可。不过你得有充足理由”。
“这……老夫还真没想过”,李善长开始跟不上武安国的思路,大口地喝着茶,改变制度,从制度上避免惨祸的发生,无论是奸臣造反和贤良被冤枉都可避免,真的行吗,他不敢肯定。但不试试怎能知道?问题是自己太老了,没有了精力,也没有了雄心,老天能让自己再年青二十岁就好了。叹了口气,李善长放下茶杯,说道:“老夫老了,只能看着你们年青人施展,不可能再有所作为。能不拖你们后腿,就尽量不拖罢了。武安国小友,你个性耿直,心地纯厚,是个绝世英才。要想施展你自己的抱负,首先要保证个人安危。天下致柔,莫过于水,然其开山裂石,无坚不摧。你目标远大,但处事应更加小心”。
“好了伤疤忘了疼”武安国扫了李善长一眼,说道:“太师现在居然说出这等话来,你被冤枉时,应该知道被冤枉者眼看亲人即将被杀的绝望。你那些旧日同僚,现在心情一如你前几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出得军营,善长回想今日和武安国一番言语,自己饱读诗书,居然没有这个粗通文墨的武人考虑得长远,真是惭愧。“蔽履繁华,浮云生死,蔽履繁华,浮云生死”一路上,老人反复品味这几句话,一颗本来如死水的心,慢慢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参差婆娑,临波弄影”,朱棣迷茫的顺口回答,不知这个武侯今天吃了错了什么药,居然和自己说话如参禅机。
“也没那么玄,圣上不是听不得忠言之主”,武安国不知除了感谢自己外,还有什么来意,话尽量说得谨慎。“武某只是不愿意看太师无辜被牵连,当年太师拼得性命不要,辅佐万岁驱逐鞑虏,光复我华夏山河。武某在民间时,就多闻太师故事,一直非常景仰”。
武安国宽厚地笑了笑,冲着朱棣和在船头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张正心挥了挥手,“辽东路途遥远,海上小心”。昨日之事,虽然有些冲动,但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场冲突下来并非没有结果,根据宫中传来的消息,今天早朝,朱元璋借徐达、李文忠上书请求为国留贤之名,宣布胡案到此为止,已经捉拿归案的着有司严审,明察罪证,不得冤枉。
这日武安国正和几个部将在校场上切磋得兴起,忽听军士远远的喊:太师李善长来访。压住刀头,打马跑出圈外,还了个军礼,匆匆的赶往本中军。几个武将如蒙大赦般一边擦着汗,一边大叫太师来得正是时候,不然就要给武侯给累死了。
侯君集,唐太宗,武安国学历史时只听说过贞观之治,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如此残暴之事。历史书上不是说当时一年判死刑的人只有几个吗?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是小女儿心态,回到军营,听说李善长来,知道必是提亲,躲在房间外听武安国的反映。听见心上人心中有了理想女子,正在黯然伤神间,又听见拒婚正是为了自己。仔细一想,已经明白就里,这大块头还没听说自己被马后认了义女,有了公主名号。知道武安国对自己如此深情,刘凌不由得心神俱醉。以至军士前来报信,也没发觉。
镜中飞霜渐浓,几人能知。
二人四目对望,情深无限。军情当前,不能多说,当下接过曹振给自己的信,准备拆开来看。
想到这,李善长沮丧的心情瞬间清朗,微笑着说:“老夫此番前来,本来还想好心指点你,没想到反而受了你的指点。武侯胸怀,老夫自愧不如。此番逃得一死,当尽力在皇上面前为同僚开脱,多救几个人出来。实不相瞒,老夫这会是奉命而来,这边上没人,咱们也别走那个虚礼,圣旨在这里,你自己看吧”!说完,取出一份黄绢,放到了桌面上。
“是徐达老将军的义女,刘伯温先生的女儿”!
“你们二人怎么今天怪怪的,说话像老和尚”。刘凌低声问武安国。
“难啊,老夫为皇上制订本朝制度时,借鉴了唐制,宋制,也借鉴了元朝的种种不利,最后依然是这个样子”,李善长摇摇头,白须飞扬。武安国说得非常有道理,但以他的经验,这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理想,和书上说的圣人之世差不多,谁都希望有,谁都没见过。
如闻惊雷,武安国傻在当场,赏免死金牌,自然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说明皇帝不和自己计较当日犯上,日后只要不是谋反之罪,谁都不能找借口杀他,这金牌只赐给过徐达和常遇春,也就是全天下包括自己这块到现在只有三面,对常人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恩典。但这赐婚,就太让人无法接受,自己从来还没听说过皇上有个成年的公主封号为平安,况且这下让自己怎么去面对刘凌。
“不是像老和尚,我正准备出家,你看我的头发一直就这么长”。武安国摸摸自己的寸头,调皮地低语。
李善长老脸一红,十分难堪,不敢发作,嘴唇嚅嗫了半天才解释道:“老夫并非说风凉话,老夫只是说哪朝也没有好办法杜绝谋反和被猜疑谋反的事”。
武安国没注意到李善长对自己称呼上的一再变化,坦然道:“我也不是非要与皇上硬顶,只是当日情形,不得不如此。日后遇上这种情形,依然难以绕行。算了,蔽履繁华,浮云生死,何必太在乎。当年太师随万岁抗击鞑虏,不也是朝不保昔,我想太师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个人安危吧”。
“武兄”,望着武安国走下栈桥的背影,朱棣忍不住低声呼唤他回头。
武安国知道自己说重了,作了个揖,算做赔礼。“小子说话太急,太师勿怪,我只是想制止这样的杀戮,这种杀戮对一个国家来说,本身就是一场劫难。过去不能杜绝,今后未必不能杜绝,只是每个人都不想去试试,直到刀轮到自己头上才知到痛”。
分宾主落座,李善长先是夸武安国治军有细柳之风,寒暄几句,起身言道,“多谢武侯圣上面前仗义执言,救老夫一家老小”。说着便向下拜。
送别朱棣,当天下午刘凌即被马皇后宣召入宫。这一去居然是三天未回。身边少了解语花,武安国食不甘味。以前虽然迫于军法,不能在大营中相约,但以二人的身份,到营外遛遛马也没人能干涉。那天前来宣旨的太监怎么看都像藏着什么祸心,武安国想起他暧昧的表情来身上就一片片起鸡皮疙瘩。
理由,武安国想都不想,问道:“在本朝,如果已经喜欢上了别人,算不算理由充分”。
发了半天呆,武安国试探着问李善长,“老先生,不知中原规矩,历朝历代,有没有拒绝赐婚的,结果怎样”?
“武兄且慢”,朱棣好像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跑下船,冲上码头。周围官员和士兵赶紧给他让出一条道。
武安国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当时请求徐达给朱元璋上书时,徐达也差不多是这样问,胡维庸当年把自己在北平的功劳一再下压,千方百计阻止自己朱元璋重用自己,按理说应该是自己的仇人。况且他还和刘凌有杀父之仇,看在刘凌的份上,自己也应该落井下石才对。而自己却拼了性命去救仇人的党羽,这番作为,有几人理解。
“小心,小心老夫的新朝服”,李善长促狭的笑着,推开武安国的手,“如假包换,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老夫去和皇上为你辞婚啊”。
“那不就成了刷子,有何生趣可言”,朱棣答到,猛然间悟道,双目放光。也不再罗嗦,转身上船,如下船时一样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