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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生天(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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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苏将军下去吧,我有话和你单独说”,女人被大喝声唤回心神,莞尔一笑,笑容如春风般温暖了整个大帐。

天亮时,有士兵发现朱棣把一个蒙古女人送出了自己的大帐。那个女人衣衫普通,身上却有一种难言雍容。

“我的性子野,皇宫中不能骑马,不能打猎,我呆不下去,况且你父皇一百多个妃子,不在乎多我这一个”。

一股黄金般的祥和环绕在空气中,朱棣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他颤抖着,也从脖子上摘下一片翡翠,带着他的体温,交到了女人手里。

2、嫫,蒙古小儿语中的妈妈。

但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弟子真的能理解老师吗?张正心不敢肯定。老师从城头飘落的刹那,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进城去,杀光所有人,让北和林所有人为老师殉葬。然而在追击脱古思帖木儿这几天,从悲痛中慢慢恢复过来的心逐渐找回了理智。老师在辽东之战后曾经说过,如果大明想征服草原,必须有包容草原的胸怀,否则,不过是重复历代北伐故事,为新民族的崛起做嫁衣。

帐子中就剩下了两个人,四目相望,彼此都不说话。蜡烛在玻璃灯罩中突突地跳着,把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映到帐壁上,随着夜风颤抖。

张正心急奔过去,跳下马,搬过苏策宇的肩膀。“鞭子,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你们运东西就是,怎么把城墙都给拆了,以后我们怎么接手”!

就在城破的当夜,震北军奉燕王之命把北和林团团包围,苏策宇和悍将李尧,两个与蒙古人仇恨最深的人带着队伍挨家挨户搜索,将所有百姓赶出屋子,赶到城外的草地上,分列男女老幼。按大明规矩,脱古思帖木儿的妃子,亲族,还有北和林的大臣们要被押往南京。其他人的命运则完全掌握在朱棣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这座城市将彻底被从草原上抹去,不会留下一个生灵。

两片翡翠在灯下流光四射,一对大雁在流光中展翅高飞,穿透重重暮霭。

“你来求我放过你”?苏策宇眼中,朱棣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以最近少见的和颜悦色地对着神秘女人发问。

“嫫,那你跟着我在军中,等仗打完了咱们一块回北平,那里每天都有新鲜东西出现,我保证你从来没见过”!

“孩子,你是我的巴特儿,英雄应该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

“哇”,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满都拉图肚子里有东西一顶,把胆汁都呕了出来,几个士兵拄着武器,跪在半截城头上狂吐不止,根本顾不上身边大明士兵的震天的喊杀声,顾不上城下脱古思帖木儿的亲军阵亡前绝望的哀嚎。

“……”

“长生天把我生在哪里,我最后还会归到哪里”。

“鞭子,你给我说句实话,北和林到底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张正心愈发糊涂。

张正心没有参加巷战,城破时他向燕王讨了一支令箭,绕过城墙直奔西门,他预料到脱古思帖木儿不会与城俱殉,他会逃走。既然他能放弃应昌,放弃和林,他绝对不会在北和林城中坐以待毙。西门口清晰的马蹄印验证了张正心的直觉,脱古思帖木儿在李善平被押上北和林城头吸引了双方注意力时带着亲信大臣和三个儿子悄悄地从西门遁走。沿着马蹄印迹追下去,可以发现他们是自和林沿阿鲁浑河古道(现为鄂鲁浑河,在外蒙古)一路向西,在河道尽头转向东南,最后沿旺吉河遁入万里瀚海。

“嫫,那你去哪”?

缺口处,红了眼睛的怀柔士兵和蒙古武士搅成了一团,手弩、长箭、马刀、刺枪,能刺入身体的东西发挥出最大效率收割生命。几番争夺,攻城慢慢发展成了巷战。震北军士兵把成捆的手雷点燃扔进蒙古武士负隅顽抗的屋子,熊熊烈火点燃了半个天空,殷红的云,殷红的河水,殷红的城头,殷红的火焰,北和林伴随着殷红色在大明地图上永远消失。

“嫫,我派人送您到京城好不好”?

“策宇,她是谁,你怎么带了个蒙古人到我的帐子中”,朱棣忐忑不安地问,声音中失去了平日的威严。

“杀”,徘徊在中军大帐内,朱棣心中只有一个字,他恨,恨脱古思帖木儿逼死了李善平,恨外边关于自己随时会背叛大明的谣传,恨苍天对他的不公平。他需要用屠杀宣泄自己的愤怒,所有将领都不会反对屠城的意见,今天他们亲眼目睹了李善平的死,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在提醒他,“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他们是你的兄弟”

苏策宇隔着自己的战袍用手臂碰了碰女人的胳膊,低声提醒道:“说话啊,这就是燕王殿下,殿下问你话呢”?

3、金莲,草原上常见的一种野花,金黄色。鸽子花,内蒙草原上常见植物,酒徒不知其学名。每年夏天开花,天蓝色鸽子状,一串串在风中摇曳,十分漂亮。

这是苏策宇的心里话,草原上的马贼爱恨分明,当年穷途末路时,一个老额吉救了他们几个马贼的命,事后他带人去答谢,老人却不知所踪。记得这个女人当时就在老人的帐篷里,曾经亲手递给自己这个马贼一碗奶茶。一饭之恩死也知,所以今天他宁可被燕王痛斥也一定要放这个女人离开。谁料这个女人居然不肯走,非要让他带着来见一眼燕王,见到后,生死不由他管。

远远地看见了苏策宇,这个蒙古人眼中的强盗正指挥着战俘将皇宫中献给朝廷之后剩余的奢侈品装上大明商人的马车,虽然是鞑子皇宫里的旧东西,商人们还是搬得兴高采烈。这些东西运往中原都能卖上一个超过物品本身实际价值的价钱,因为他们曾经“御用”,哪怕是皇帝的夜壶,在个别附庸风雅者的眼中也是稀世珍宝。

我见过她,朱棣的心“突”地打了个哆嗦,这个女人怎么给人感觉这样熟悉,被风霜割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但这目光,这身形,就好像一直藏在自己内心深处一般,那样令人感到亲切。

女人的手也开始颤抖,哆嗦着把右手从自己的袍子领口处伸进去,摘下了一片拇指大小的翡翠。

马头琴深沉委婉,传说中,所有人都是长生天的孩子,他们肩并肩,一起站着。

苏策宇把手里的活交给黄翼,回头给张正心一个温暖的笑脸。这个家伙也会笑?张正心更觉奇怪,一股凉凉的汗水冒出来湿透脊背。这个苏策宇和李尧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他们笑?坏了,一幅凄惨的画面出现在张正心的想像中,老弱妇孺,刺刀,子弹,血!

朱棣没来由地对女人言听计从,对着苏策宇命令道:“苏将军,你先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女人没有回答,依然用明澈的眼睛看着朱棣,仿佛看一件稀世珍宝般忘记了身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