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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此刻也没心思和他废话，她一眼看出，要人下堤，关键还在那疯婆子。
早饭好了，没桌子，每人盛一点蹲地下吃，小映先盛给景泰蓝和太史阑，稀稀的，看不出黄色的玉米糊糊，一根黑色的手指粗的东西，形状和气味都不敢恭维——萝卜干？
“他说……”赵十三慢吞吞地道，“要么带他来，要么去死。”
……
他见惯江湖把戏，以往这种大多是偷梁换日，“恢复”的罐子已经不是原先那个，而且也需要道具，像这样随便在哪坐下，手没有任何动作，就能拿出原来的罐子，他从未遇见过。
“这是他们的好吃食，明白？”太史阑淡淡道，“你浪费了人家的好吃食，拿自己的来赔。”
“变出个美貌大姑娘我就信你！”
太史阑想，如果将来真的被排挤得过不下去，带苏亚混迹江湖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正在此时，铺天盖地的河水，当头压下。
景泰蓝痴痴地看着她，忽然伸出爪子，一把抱住小姑娘的脸，不由分说，“吧唧。”
前头他也见过几个小姑娘，都一身富贵气，景泰蓝不感兴趣，倒是这个，朴素可爱，小子看着就觉得高兴。
“啊？”
然而渐渐笑声就没了。
屋外的雨暂时停了，空气很清新，她仰头吸一口气，深深。
议论纷纷，笑声戏谑。
半个时辰后，大雨里水花飞溅，两骑狂飙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些壮汉，是太史阑在半路上遇到前来帮忙的金刀会的属下。
村民唰一下围过来，两眼放光。
“嗯……”
家里四面漏风，一件像样的家什都没有，自己垒的灶上面，架着铁锹当锅，床是木板垫着泥砖，连日多雨，水都快漫到床下，半床不成模样的黑棉絮，油汪汪，水润润，叫人看了心里发堵。
“沂河坝要垮了。”太史阑开门见山，“大家赶紧往山上撤。”
“不行呀，我这一季的水稻刚下种！”
村中一个老者，原本由人扶着看热闹，苏亚砸罐子时，他一脸不屑，太史阑手按在布上时，他微微诧异，但也没什么动静，直到那布下慢慢凸起，他忽然眼神一闪。
火虎毕竟没有亲临现场，苏亚也不是专业人士，报回去的数据，终究没有眼见分析来得确切，此事事关重大，怎么办？
被烫着了……
“近一月大雨，沂河坝危在旦夕！乡亲们速速搬离！”
“不是不许你来？”
随即他迅速闭上了嘴，因为一股难闻的郁臭气息冲进鼻端，冲得他眼泪泛起，想吐。
好大一口口水……
“不对，是单手撑地过罐子！”
赵十三默默垂头出去了。
太史阑一把扯住他的腰，扯下了钥匙。
“最后一次。”太史阑站起身，“信不信——生死由人。”
然后她道：“好。”
太史阑火速地奔上杨家坪，按照火虎的指示，安排百姓在地势高处尽量往上攀登。
“太史阑！你太过分了！”张秋和金正在堤坝上咆哮，“本府在问你话！来人呀，给我抓回火虎，还有你，太史阑，你逃哪里去！太史阑！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唰一声太史阑掀开青布。
苏亚做这些事需要时间，太史阑决定两头行事，她先在三田村住下来，等候消息并劝说百姓搬到高处。
“哇呀——”
太史阑看看她这半路儿子——明明自己贪恋美色，偏要说得正义凛然，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份滑头？
随即他转身就跑。
景泰蓝自从看见小映，就黏住了她，太史阑也不管，她带景泰蓝住进这里，就是要让他看见，在那些金碧辉煌和美食华衣背后，有更多难以想象的贫苦。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寒浸浸的。
小映搅拌锅中的玉米面，景泰蓝也站在破板凳上，拿个勺子卖力地搅啊搅，玉米糊糊溅了出来，落在小映脸上，她赶紧用手抿了，细细吃了，景泰蓝怔怔地看着她脸上被烫出来的红印，“姐姐……痛……”
“你哭了吗……”
“把罐子变成小鸟！”
赵十三回首，正准备去拉，这时候金正骑马也赶到了，气喘吁吁地奔上堤来。
她看看四周，北严府的大小官员，大概是想看她笑话，已经来了一半。偏偏没有带任何治河专家来，金正虽然懂水利，可现在他绝不会伸出援手。
“那你多摸摸……”
“谁拦我，我就杀谁！”火虎立即接口，大笑。
鸡窝出金凤，穷户生美人，未曾想在这样脏穷到无法描述的破家里，还能看见这样的人才。
赵十三歪着半边脸，苦苦地笑了笑。
苏亚戴着猴子面具，窜上村口大石，嘶哑的喉咙唱着民间装神弄鬼的教义，她嗓子被毁，声音沉滞，唱起这教词不觉得滑稽，反多了一种深沉浓重，洪荒沧桑的悠远感。
“麻麻……”景泰蓝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转头寻找太史阑。
太史阑取过一块布，盖在罐子碎片上，手按在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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