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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翻来覆去就这三个字,后面的话似乎很多,似乎也到了咽喉便要喷薄而出,忽然便被堵住,太多的思绪挤在一起会成乱麻,太多的话挤一起就成无话,到头来也不过这几个字,诉尽多少人心复杂。
景泰蓝瞟她一眼,苦着脸,歪着嘴,一抽一抽地道:“你说男孩子不要哭……”
“又有一条堤坝溃了……”容楚的语气不是猜测,是肯定。
容楚睁开眼睛,忽然道:“到尽头了!”
月光斜斜照过来,三个人清冷却不人清冷却不寂寞的漂流。
“足够特别和勇敢,或许我才能有机会……”容楚忽然不再说下去,捏了捏她的手指,又放开。
“如此有缘,干脆做他的儿媳妇?”
“哪里睡得着。”太史阑凝视着他的脸色,“男人逞能也很傻。”
太史阑刚刚爬上屋顶,正要伸手拉景泰蓝,蓦然一声巨响!
“呜呜我能忘记嘛……”景泰蓝又哭了,“人家裤裤都冲没了……”
砰一声桶撞上一块飞石,正好将残余部分撞碎,还不伤桶内两人分毫,撞击的作用力令太史阑和景泰蓝飞了出去,正落向那处山石。
河水滔滔,无人回应,太史阑知道在这种堤坝全溃,高水位河水倒灌的刹那,别说人,房子都能卷走,她就算及时跟在景泰蓝之后入水,很可能当时差之毫厘,转眼就谬以千里。
这一落,他全力出手依旧从容的脸色,似乎又有变化,一抬头,太史阑和景泰蓝已经落向了他。
“我们轮换进桶休息。”她要爬出来。
“大男子主义无可救药。”太史阑点评。
“到了。这屋顶很结实。你先上去,再拉景泰蓝。门板不要丢。”容楚指挥太史阑。
啪又一声巨响,眼前木屑纷飞,一只雪白的手掌探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抓住了她的衣领。
容楚:“……”
话音未落,便觉水流似乎突然凶猛了十倍,浊浪滚滚,拍打而来,一道道铁板一般撞在人胸前,太史阑在门板上存身不住,滚入水中,门板被水流撞击得上下起伏,随时要翻倒,景泰蓝扒着门边,小脸煞白。太史阑紧紧抓住门板,拍头拍脸的河水里放声大叫,“景泰蓝,抓住门边,不能放手!”一边勉力挣扎,想要抽出自己的腰带,将景泰蓝固定在门板上。
但她不能放弃,不敢放弃,景泰蓝是她坚持要带在身边,她任何时候,和他同生共死。
“少年时我随父亲在北越作战。”容楚淡淡道,“雪地里一埋两天也是有过的。这点水还泡不死我。”
太史阑唇角一勾,容楚开始咳嗽。
小子咧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导致他自己都觉得,现在哭了,保不准下次还要哭,还是留着先吧。
“男人只是在不该哭的时候不要哭,比如疼痛、敌人故意的打击,同伴恶意的攻击。因为那时你哭,只会遭受更大的挫折。但逢上生死、至情和一切需要发泄情绪的事,你不要压抑自己。”太史阑低低道,“景泰蓝,我要你坚强,但没有要你变成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
一霎心动被不和谐的声音打破。
“呜呜呜吓死我了……”
声音越来越弱,呼唤犹自不绝,哪怕唇间带血,哪怕下一瞬间就是死亡,她的呼唤也要带进阴间,让那孩子听见。
“呜呜呜刚才谁踩我肚子……”
三人捆在一起,容楚眯眼瞧瞧那方向,低喝,“起!”
这一刻只宜凝视,看她安好。
此时此地遇到这么一个东西么一个东西,真是意外之喜,容楚立即将景泰蓝放进去,小子一进去就热泪盈眶,扒着桶边含泪道:“……好幸福……”
太史阑好容易才看见,在几株乱藤中间,露出窄窄的一点山体缝隙,四面崖石嶙峋,底下隐约一点山石,山石上方有一株突出的老松。
那一霎滔天浊浪掩盖了一切声响,赵十三奔来拉他的衣袖,手指被激烈的水流滑卷而过,他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下一个瞬间才发现自己也跳进了河里。
哪怕此刻落在水里,也比在桶中落下悬崖粉身碎骨来得强。
砰一下,景泰蓝准准落在那株老松上,老松晃了两晃,便稳稳托住了他,景泰蓝两眼发直地揪着松针,一颗小心脏悠悠起伏了两下,确定安全后才吁出一口长气,拍拍小胸脯,一眼看见旁边有不少松子,小心翼翼地采了一颗,捧在手里,呵呵笑了笑。
河岸始终看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被卷入了大河,这附近有泯江,区域广阔,分支众多,拦江坝一毁,把人卷过去也说不准,因为附近已经看不到建筑物的屋顶和居民家中漂出的事物,只有茫茫的水域,泛着无边无际的淡淡荧光。
偏偏此时,桶经过一个水势较低的流域,嘣地一声,系带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体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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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楚又呛着了,这好像是赵十三那个川西人的口头禅?这也学来了?
“还有监督不力、后续监管不足、任用腐败官员、漠视民生。”太史阑补充。
“前阵子他看完了山河志。”太史阑道。
这女人……
虽然抓住了他,但容楚的手腕也被水中掠过的不知什么东西割破,险些割到动脉,太史阑撕下衣襟包扎了,却不敢乐观。此刻身边没金创药,伤口颇深,又泡在不怎么干净的水里,万一感染怎么办。
“呜呜呜那混账……”
她忽然顿住。
“这水是容楚搞出来的,也是你搞出来的。”太史阑拍拍他脑袋,“因为你们都没有做好这件事,所以你今天差点死在这洪水里。如果不是火虎发现得早,现在河面上还会飘着更多尸体,景泰蓝,你要记住这一天。记住以后你该做什么。”
“累死啦……”他向太史阑撒娇。
“那边有道山涧!”容楚忽然道。
“嗯?”
太史阑靠在桶壁上,半阖着眼,她确实精疲力尽,虽然还想坚持,但几乎在身子离开流动的水,触到坚实的桶壁的那一刻,全身的肌肉便不听使唤地罢工,每根骨头都似能听见在吱嘎作响。
太史阑没有再说话,她靠着桶壁,景泰蓝在她胸口发出细细的鼾声,身后就是容楚,将头搁在桶沿,靠着她,轻轻的呼吸就在她耳侧,奇异的,依旧那种芝兰青桂香气。
眼神还没来得及错开,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
“虎媳焉可配犬子?”
“景泰蓝……”
仔细一看,吱吱嘎嘎的声音,是景老鼠在吃锅巴,这玩意费牙齿,捧着锅巴的景泰蓝脸颊鼓鼓的,嘴巴上都是黑黑的焦屑。
“洗干净了?”太史阑道,“先前给景泰蓝把尿,一直没来得及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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