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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时，所有西局太监都立即低头，低着头，却又用眼角，悄悄地瞥她的步子。
“砰。”小康子从梯子半截处摔下来，摔到阶下，大雨哗哗冲下，他后背鲜血化成无数血蛇，在雨水中缓缓游开，不见。
景泰蓝瞧着老头白发苍苍很可怜，想去扶他起来，章凝却拦住了他，轻声道，“陛下，施恩不可过。”
远处忽然响起了车马声，声音很大，来得很快，车轮卷起雨水一路滑行，瞬间就到了正殿门口。
又过了一刻钟。雨势越发大了，乔雨润还没从皇帝的正殿中出来，从那一点如豆的灯光来看，皇帝陛下也没休息。
她被骗了！
扶舟怎么会随随便便定了终身，立了家主夫人？她了解李扶舟，他的夫人，就算不是她乔雨润，也该是太史阑，否则李扶舟宁可终身不娶。
众人瞪着眼睛，都觉得似乎被小皇帝犀利的话劈中。
连雨声都似乎哗啦啦大了许多。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觉得黑暗中似有一张凌天巨网，正无声逼来。
景泰蓝点点头，转身进殿，章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感慨。
他看见殿内，灯前，三岁的孩子怯怯地坐着，乔雨润正站在他身前，伸手指着他鼻子，疾言厉色，似乎在骂着什么。
那孩子想了想，点点头示意有，又摇摇头示意很少。
她确实很烦躁，很郁闷。
蓦然一声更尖更利的童音爆出，恶狠狠截断了乔雨润的话。
陛下根本不会把她和西局赶出去！
上次在西凌见到他，他还在太史阑怀里撒娇，扭股糖般缠来缠去，这次孤身回京，他不靠近任何人，步子虽小，却迈得坚决有力而又充满距离。
……
赶出去岂不是给了她自由，让她去给太后通风报信？陛下根本是既要剥夺她的守卫之权，又要把她强硬地留在这里！
“乱党在哪里？”
就是失踪了大半年的皇帝！
里头还有个可以出气的玩意！
太后吃下的慢性催产药并没有发作，胎像反而越来越稳。
章凝无声地叹口气——他开始有点后悔把太史阑派出去的举动了……
乔雨润浑身发抖，抵在地面的过长的指甲在石板地上摩擦，咔咔直响。
她看起来很平静，唇角依旧笑意微微，高贵又从容。但四周的西局探子，都感觉到女主子今晚很不对劲。
剑光和电光同时亮起，自朱红的殿柱后穿出，爆出一抹激射的星花，刺入小太监的后心。
“陛下这是仁政！宫人在宫廷苦守一辈子，实在有违人伦之常！”章凝立即两眼放光接道，“陛下是否打算由老臣拟个章程，令达到一定年纪的老宫人，有家者允许归家，无家者就地退休，由宫中拨付专款养老？”
所以宗政惠和乔雨润始终不给他太多和臣下见面的机会。
她找不到千金圣手，她派的人上门时，对方不是出远门了就是搬家了，这些平日里不出门的名医，就好像接到一个统一的通知，忽然都不见了。
“是吗？”章凝立即道，“那我等来得正好。如此大事，怎能袖手旁观？武卫们！立即搜宫！”
“你什么你？”景泰蓝蹲在车门口，学着他麻麻森冷森冷的眼神，阴恻恻地道，“乔雨润，这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
那是乔大人暴怒的标志。
她看看章凝，章凝张着嘴，老眼瞪得贼大，比其余人更惊讶。
章凝雨夜携陛下归来，将她堵在了这里，让陛下大大方方露脸，那就没打算让她出去！
但是她知道她走不了。
章凝：“……”
章凝明白他的意思，轻轻道：“陛下，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孩子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现在太后在和她商量，要在最近的日子里生产，可是因为最近太后屡屡生气，伤损内元，胎像不稳，如果再用药，很可能会一尸两命。
他一转头，正对着正殿的门。正门是一排隔扇门，门的上方有透气的窗格，窗格比较宽大，他这位置，正好能透过窗格看见正殿上方的宝座。
“是，是。”乔雨润磕头，“谢陛下……”
乔雨润眼色一厉。
一股浓重的杀气和血腥气同时蔓延。
只有她知道，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进殿。
松的是这个理由给了陛下回宫的台阶，也给了她台阶，一个“假扮帝王，以令诸侯”的重罪她便可免了。
永庆宫的防卫，由西局太监和内五卫中的武卫负责，其中西局负责内殿，武卫负责大门和外堂，这是太后和三公争执后相互妥协的结果。
太后难免焦灼，不住催她想办法。大腹便便的孕妇，生理到心理都很烦躁，乔雨润因此压力也很大。
景泰蓝一进殿，就看见那个缩在宝座上的西贝货。
小康子如梦初醒，顿时自己闯了大祸，惊得一下便要从梯子上蹦下来，殿内乔雨润已经衣袖一卷，指着殿外，尖声怒喝，“杀了他！”
小康子喉头立即现出一抹可怖的青紫之色，边缘还泛出血点，血点迅速向上蔓延，半张脸瞬间变成红紫色。
乍一看这孩子还真有点像他，只是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日子难免受惊害怕，小脸发黄，神情畏怯，第一眼还瞧着是那么回事，再瞧就不对劲。
曾经有眼尖的，懂点规矩的永庆宫人，看见乔大人捧进去的折子是勒过红的，出来还是勒红的折子，没有任何变化。
孙三跪在地下听着，绝望地呜咽一声。
西局探子们瞧着乔大人背在身后的袖子，袖子颤动起伏，不断发出骨骼折转的格格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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