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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停下手，数了数瓜子壳。已经到了第五排的中间，四十五颗。
锦衣人此时手指已经到她咽喉，却再次不得不自救，蓦然一个后仰，长剑贴面而过，他伸手去拿剑，却并没有抓实剑柄，手指点在剑中段，要将剑再次点转方向，袭击太史阑胸口。
也许是风吹动了衣服，他想。
“可是……”邰世涛想说那半招无法对对方造成伤害，凭太史阑就是全盛时期也无法对对方造成伤害，那个聪明绝伦的家伙，怎么肯放弃那样宝贵的机会？
车子辘辘而行，在天黑之后到达华家村，果然这个村落住户很少，只有稀稀落落几间房屋坐落在道路两旁，不远处就是一个坟场，荒烟蔓草，看起来很是荒凉。
“眼神寂寞的人，结合他的身份，可以认为他在国内已经没有敌手。高处不胜寒，他内心里，对斗智的渴望，可能已经胜过了对生死的操控。”
邰世涛以为这家男主人既然打猎为生，必然孔武有力，没想到这身板弱不禁风，比书生还不如。他仔细看了一眼那男人身材，确定他和锦衣人实在没有任何搭调的地方，微微放下了心。
看见是孩子，邰世涛心中一松，连忙温声道：“你家大人呢？我和我姐姐行路经过此地，错过宿处，想来你处借宿。”
季将军是他的人，却没有向他回报这事，他干脆把人找来，直接询问。季将军却一改往日爽朗忠诚，言语支吾，告辞的时候眼神还很古怪，几分疏远几分畏惧。他因此命令属下好生防备着老季，并做了几次试探，好在此人忠诚不改，只是由此，他对那预言就更加好奇了。
男子吃完，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竟然换了一件儒生袍子出来，虽然很破旧，却洗得干净，带着孩子在堂屋里读书。
太史阑也看见了，眼神一缩，心想发现得好快，而且决定得也好快。计划失败，居然自己亲自上门，果真是个内敛的狂徒。
那孩子头垂得很低，恭敬垂手站在他身后。
离得远，他看不清是谁，但看见这样的造型，自然要下意识躲避。
烟气淡淡的冒出来，和这山间的岚气混合在一起，发一点幽青色。窗外小孩在玩两块火石，火石撞在一起，答答声响，听来枯燥。
当然还有别的杀手锏，比如烤火的柴禾是一种特殊的木，本身无毒，但那“孩子”玩的“火石”却不是火石，只是一种带毒的石头，那种石头相互击打时冒出的烟，和那灶膛里冒出的烟混合，便带了毒，那毒细细密密渗入在空气里，再渗入到那些烤熟的食物中。
他一低眼，才看见一个童子站在门口，正迷迷糊糊揉眼睛。孩子矮，所以他第一眼没看见。
……
这便显得有点古怪了，不像父子相对的姿势，倒像……上级和属下。
声音凝成一线，只传入两人所在，随即有马蹄声响起，邰世涛跃上屋顶瞧时，就见有两骑绝尘而去。
邰世涛有些尴尬，知道此举难免伤害了这敏感少年的自尊心，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道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邰世涛心中一惊，却听老汉道：“哎，你们城里人，经常能看见总督大人的吧？如果你们哪次见到总督大人，就帮我代句话，说鳝鱼村的老王一家人给她磕头，当初老海鲨鱼税逼得老王一家险些背井离乡逃难，她来了之后咱们才能活下去，这是活命全家的恩德，咱们应该上城给她磕头的，可是想着，跑去了人家也没空见。你要遇见，代咱说老王一家，谢她啦！”
什么事就怕没准备，有了准备自然简单，他把两辆车换了回来，修理好轮子，又里外检查了一遍，才抱了太史阑上车。
邰世涛脸慢慢红了，正要道歉，少年已经收回手，垂下脸，坐在了灶口的板凳上开始烧灶。
看她的运气吧！
邰世涛把太史阑扶进里屋休息，自己站在里屋和厨房的中间，好两边监视着。
太史阑忽然手一抬，撒出一把瓜子，“尝尝——”
他没有想到，所以他死了。
然后他就看见油灯下，那辅导孩子读书的男子，忽然偏头对他笑了笑。
然后他便发现，窗前的影子，忽然不见了。
……一人在屋顶上行走，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人在看月亮，一只手微微抬起，似乎是要发射暗器的模样。
“嗯。”她道，“她会听见，并同样感谢你。”
那间小院里，锦衣人在吃瓜子。当然这个瓜子没有任何问题。
笑声很好听，却没有笑意，只让人觉得空、冷、远、淡淡寂寥，微微嘲讽，嘲讽的也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这芸芸众生，或者是他自己。
“这样的人，没有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骄傲。”太史阑道，“我说成那样，他不会再动手。何况我觉得他眼神寂寞。”
忽然身后霍霍之声响起，他一惊要回头，一根黑色绳索忽然从他脖颈之侧滑了过来，蛇一般绕他脖子一圈，唰一声收紧，将他的脖子，狠狠勒在柱子上。
所以他吃瓜子，能够很清晰地数出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颗，他觉得瓜子上火，每天吃五十颗也就可以了。
无声无息，白光骤减，锦衣人生平第一次瞪大眼睛，看见剑尖忽然不见。
“咔。”一声，喉骨脆裂的声响，那人的刀已经触及了柱子，却只擦破了柱子一层油漆。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知怎的浑身却提不起力气，心情懒洋洋的，身上也懒洋洋的，连意识也懒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周身筋脉骨骼都在放松，而意识在渐渐混沌，渐渐混沌的意识里，只留下那些低低的，有节奏的，带着一点古怪频率的诵读声……
……那叫天意，如果天意愿意成全她，他会就此放手。
邰世涛也就打算算了，正要转身，门忽然开了。
他慢悠悠地剥瓜子，算着时辰，吃到第三十颗的时候，这些人也该回来了。
两个人都有点心事，都在恍惚，邰世涛站了一会，觉得站不住，只得讪讪胡乱扯个理由出去了。
邰世涛想着先前那锦衣人的风神尊贵，再次觉得果然是不搭调的。
反正这静海成败，和他也无多大关系，他愿意留个好玩的对手，有机会智慧碰撞不寂寞。
身后人一脚蹬在他腰上，手臂后扯，重重一拉。
暗器没有绑在邰世涛腰带上，是因为不够长，此刻代替弹簧的枝条一毁，满室都被濛濛剑气充满，气温似乎下降几度，邰世涛已经迎着剑光，一步跃上。
只一霎，白光暴涨，剑尖及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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