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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贤惠地做了这些,但正因为太过贤惠,心中郁闷未解,想了想抽出自己被子,裹了个被窝筒,背对他睡去。
司空昱不看他,坐起身,在床侧发了一阵呆,太史阑有点担心地瞧着他,不确定他的状态如何。
太史阑一怔。
太史阑带着火虎出门,经过那一片灯红酒绿的三流妓院小倌馆的时候,她微微出神,想起躲藏妓院那一日一夜,那淡薄的粥,冰冷的床,盲人少年温暖的笑脸。
太史阑向来忙碌,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块地属于静海府管辖,她也没过问,现在看来,这块地是卖出去了,却不知道是哪家豪强的大手笔。
静海的小倌馆,前几日她已经下令取缔。
但她也要考虑杨成和二五营诸人的心情,这对母女,不能留在静海。
太史阑皱皱眉,如果是寻常珠玉,再贵重一些她也无所谓,但涉及到司空家,她就有些犹豫。但不等她拒绝,司空昱已经道:“这东西,除了少数东堂人,很少有人认识,不会给孩子带来麻烦。更重要的是,这是血髓玉,对调理经脉,稳定气泽有相当作用。”他倚靠在床头,淡而凉地道,“反正我已经用不着了。”
几件事加起来,太史阑便觉得有些奇怪。眼看容楚每日匆匆来去,回来时眉宇有疲倦之色,连周八等人也不见踪影,越发觉得他们似乎有事情瞒着他,几次直接询问,容楚又岔了开去。
同时太史阑也发现,花寻欢还没走,某日晚她在园子里碰见她,花寻欢是回来拿东西的,说陪着于家母女在外住,这几日她们还在收拾东西,以及还有些小事务,要过几日才启程。
太史阑倚着门框看着,觉得容楚傻气,女儿傻气,儿子也傻气,着实一门三傻,然而真是傻得让她不能再满意。
这日晚间,容楚回来得越发迟,脱了衣衫匆匆去洗浴,太史阑无意中看见他衣衫袖口一抹红痕,随手拿起来看,发现却是一抹胭脂。而且整件衣服也笼罩着一股女子香气。
那妇人年约四十许,依旧可以看得出容貌姣好,但鬓边华发早白,此刻伏在地下,头也不敢抬。
太史阑无奈地扯扯唇角——所谓王婆卖瓜就是这样了,某人的智慧沉稳,一逢上儿女在怀,就急降为零。
苏亚立即低了头,半晌道:“是。”随即又急切地道,“也许只是偶遇……”
太史阑心中一阵钝钝的痛。
回到屋里,只觉静悄悄的,水汽弥漫不见人影,她警惕起来,蹑足走到隔间,却见澡桶里,容楚双臂搁在澡桶边,头微微后仰,竟然在澡盆里睡熟了。
苏亚微有些奇怪。这样的情况太史阑可以唤静海府尹来府询问,以她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宜出门,但太史阑的话向来就是命令,苏亚立即去安排。
太史阑一边猜测着是哪位土豪,一边考虑着既然这土豪这么有钱,下次是不是让他多交点军费?
上车的,是容楚,赶车的,是周八,掀帘的,是于定的那个妹妹。
母女俩浑身一震,随即放声痛哭。苏亚和火虎等人,却无声松了口气,红了眼圈。
这一刻,他的眸子里又流露出先前的浅浅迷茫,像是被雾霭忽然遮了眼眸。
这让她有点不安,司空昱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抱膝静静看着窗外,黄昏浅浅金光下,他的侧面微显单薄,睫毛浓密,一双眸子清润似有水汽,那一片深邃灿烂的星空,收纳了太多人间神秘,不见去路。
她用自己的摄魄解了他的被控状态,但并不能肯定昔日的影响是否还存留在他身上。
司空昱不语,眸子里星光浮沉,却是远了千年万年的星,在永恒的天际寂寥。
他低着头,声音清晰,却不见表情。
“湿了!”太史阑盯着他的狼爪,“等下你给我洗。”
……
她愿意相信他。
容楚竟然还没醒,软绵绵地在她手中被翻弄,她将热水浇上他线条匀称的背,有点嫉妒地瞥一眼,转头去找澡豆,结果直接傻眼——旁边的瓷台上一大排东西,都用各色精致瓷盒装着,很多东西她根本都不认识,这家伙洗个澡居然也这么复杂。
“难怪染了这一身书香。”她道。
容楚晚上回来得照例很晚,照例脱下衣服去洗澡,太史阑拿起他的长袍看了看,胭脂痕迹倒是没有,不过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不散,她回忆了一下,似乎也许好像于定那妹妹身上就有这种香气,并不是浓烈的市面上售卖的香粉,是爱干净的少女天生的郁郁香气和后天简易的护肤用品的混合,比较特殊,所以她这个对杂事不上心的人也闻了出来。
当初的承诺,她一直记得,并且也已经下文静海府,让他们查盲人少年的身世。如果盲人少年真的出身官宦世家,是发配入妓籍的犯官之后,他进入妓籍的时候,静海府会有记录。
苏亚摇摇头,道:“大人,总督府不管这种地方民建之事。”
但是她误会过他一次,就不愿意再误会第二次。
太史阑和他简单说了几句,问了他落水之后的情形,司空昱只说当日落水受伤,被东堂人救走,之后便有些迷糊,但也没有完全迷糊,只是很多时候懒得想而已。
太史阑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就看见容楚正给洗完澡的两个孩子放在床上,逗他们仰头或者向前爬行。
太史阑抱着胸,目光在他玉白而肌理分明的胸膛转了转,心中颇有些不可思议地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张美而秀挺的脸娘娘腔?
司空昱抬眼,定定地瞧着她脸上不自觉的温柔神情,随即振作精神,“刚才没能瞧见,能让我瞧瞧吗?我就远远看一眼。”
倒是容楚,这几日显得颇为忙碌,每天除了照顾她照顾儿女帮她处理公务和儿女玩之外,必定要出门一趟,每次出门时辰还不短,常常天将黑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常常有些古怪味儿,太史阑嗅着,有时候似乎是木屑的味道,有时候似乎是油漆味道,有时候还有海风的腥气。
街上的小倌馆一家家关门,众人议论着总督大人以往从来不管这些妓户,如今怎么忽然强硬地迅速关闭了所有倌馆,却又留下了妓院。言语颇多猜测。
她将衣服搁在一边,眼神里有淡淡的思索,过了一会走出门去,在廊下寻到苏亚,问她:“你那日欲言又止,可是看见了于定的妹子和国公在一起?”
太史阑点点头,道:“都好。”
容楚半转身,一把抓住她手腕,“卿卿,你似乎很有意见?”
容楚一转头看见她,沐浴在黄昏淡黄浅红光线中的女子,侧脸柔和,眼眸莹润,这一刻看来,和当初的冷峻凌厉判若两人。
由寻欢来送,确实合适,可是要她这漫漫长路,对着于定留下的最后亲人,日日被提醒着他昔日的存在,又是情何以堪。
香气里似乎还有点别的气味,她嗅了又嗅,终于辨别出了大概,不禁眼神奇异——颜料?
她问他去了哪里,他只是笑而不答。太史阑不放心他的安全,命雷元再派些人跟随护卫。容楚却拒绝了。雷元听着,也笑道:“大人,我可不愿意跟着国公,他上次一上街,还没走出一里地,车子里就全是瓜果花儿,捡得我们累死。”
一群小倌收起了惆怅的神态,欢喜地抱着包袱上了官府安排的马车,他们终究是高兴的,因为小倌馆不同妓院,遇见的变态更多,也更容易受伤,做上几年就残疾重病的人很多,如今总算得了去处,好歹不至于整日担心被虐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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