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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浓时，小花园里依旧热闹，几个丫鬟难掩兴奋的围着曹氏叽叽喳喳。
顾十八娘前世没接触过这些乐器，知道也不过是琴筝萧之类的，听此声像笛却又差异。
“去，请门外的客进来小饮一杯。”
曹氏原本不饮酒，但今日喜事，她伸手接过，浅浅尝了一口，仰头间见对面的女儿正侧头对两个小厮并丫鬟嘱咐什么。
不过，跟埙声相和却是极其美妙。
曹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好，好……”她伸手拭泪随口应道。
“恕我不陪了，我已经吃了几杯，再吃就要醉了。”顾十八娘浅笑说道。
灯火映照下，女儿的脸色清冷透亮，眉宇间的喜色并没有给她的眼中增添多少晓怡，她的神情一如枯井般无波。
说罢放于唇边起音吹来，身后侍女已经就地而坐，抚琴调萧相和，相比于先是的埙音，更加优美。
信朝阳拿起来冲她展示一下。
因为报信的小厮都是直接从揭榜处打马回来的，除了名次之外一无所知。
“娘。”顾十八娘失笑，伸手抚着曹氏的背安慰，“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夜风吹过，带着寒露，小丫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信朝阳笑而不答，伸手接过，“今日良辰，十八娘又逢喜事，朝阳献丑了。”
她似乎看到月光下，曾经的自己卑微如鼠，惶惶不安，抬头仰视身边的所有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一句话一个神情不对，惹来白眼唾弃。
这段日子女儿骤然忙了起来，她每次去顺和堂探视，女儿都在操劳，后院中的各色药材堆积如山。
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那么多人面对自己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从来没想到有那么一天，大名鼎鼎的笑面郎君会为她风雅如此。
爆竹已经不知道被谁点了起来，得到消息的府衙中也派人过来祝贺，顾家巷子里一瞬间变得人山人海。
“要是少爷过年成亲，那明年夫人就能抱孙子了……”仆妇们也跟着凑趣。
月光如练，凤竹摇曳，荷灯如影，青年儒雅，侍女娇柔，音色相和悦耳动听，此情此景如在画中。
顾十八娘神色变幻，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置身这热闹之外。
“不知道少爷会不会回来？”她们布菜的布菜，斟酒的斟酒，捧果子的捧果子，将曹氏伺候的无比周到。
“肯定是要回来过年的。”顾十八娘笑道。
顾十八娘饮了杯酒，又唤人取来埙，清凉月色里低沉悠悠的乐声便袅袅而起，几乎就在同时，重重院墙外也有乐声起，不过不是埙，而是一种奇怪的乐音。
“大少爷这喜道的真风雅。”顾十八娘忍俊不已。
“好，我一定嫁个好人家，公婆疼我，夫君敬我……”顾十八娘顺着她的话笑道，一面示意仆妇们上前扶起曹氏，“娘，你去歇息吧，养足了精神，好给哥哥挑个好媳妇，哥哥不娶亲，我怎么能嫁人？”
曹氏抹着泪应着，被仆妇扶着去了。
自见到她以来，这个小娘子留给他的印象一向是淡定无波，信朝阳忍不住有些好奇，如果这小娘子喝醉了，是不是会露出不为人知的真性？
“民间已不多见，常存宫中雅乐。”信朝阳说道。
花木重重的小园子里瞬时变得冷清起来，
“你要嫁个好人家，嫁个好人家……”曹氏哽咽喃喃。
“夫人，这是高兴事。”仆妇们忙笑着劝道，机灵的小丫鬟又斟酒捧上来。
一曲终了，顾十八娘面上浮现笑，抬手招呼一旁安静侍立的丫鬟。
顾十八娘一笑，“如此说来，大少爷真人也！”
小丫鬟再次斟上，信朝阳端起酒杯，看向顾十八娘。
曹氏笑的眼中闪泪花，中进士容易吗？不容易，别看顾海此次大考一路顺畅而过，试看多少学子无功而返，那参考的人中更有多少白发苍头，终其一生也无望。
妙龄的丫鬟们说笑成一团，曹氏为人和善，顾十八娘不拘小节，对他们只有忠敏的要求，因此大家倒不拘礼说笑随意。
信朝阳抬头看去，见对面的顾十八娘依旧手扶下颌，双目微闭，面色如清冷如月，只是一行泪正沿面颊而下。
曹氏的眼泪顿时如泉涌而出，这一切都是女儿带来的，而女儿之所以能带来这一切，是从阎罗殿爬出来……
一面看向对面有些慌张的仆妇，用眼神问吃了几杯酒。
她忽的一拍桌案，掩面大笑，只是这笑声却流露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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