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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老彭受不起。”他顾不得礼节，硬是把曹氏扶起来，“大娘子，你们都是善人，也是我老彭的恩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虚礼就不要讲了，我这就写信让我家那口子带孩子们来建康，他们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但守门守户还是能做的。”
“如果是他干的，我一定会让他陪葬！”她一字一顿说道，旋即转身大步而去。
顾长春带着几分微醺，头一次对曹氏露出笑脸。
顾长春的脸色顿时很难看，还没来得及呵斥，就听那几个小厮齐声喊道：“海少爷被下了大狱了！”
曹氏眼睛一翻，整个人又软了下去，吓得一众仆妇乱喊乱哭。
“你听我说，”顾十八娘深听一口气，抓着曹氏双肩，“娘，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按理说我们该两人都去，都去救哥哥，但我想了想，不行，娘，现在别人是指望不上了，而且还极有可能落井下石，所以，娘，家里必须留下个人，你是长辈，留在这里，万一遇到什么事，于情于理你都有说话的份……”
看到桌子另一边坐着的曹氏，“海哥儿考的也不错……”
只见三四个小厮连滚带爬的冲进来，神色惶惶如丧考妣。
渔儿……顾十八娘在舌尖滑过这个名字。
“十八娘，你去吧，你哥哥就靠你了……”她说着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握着女儿干部瘦的手，女儿从地狱罗刹里爬出来，带着满心创伤，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眼瞅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去……
顾十娘一惊犹如大梦初醒，带着些茫然的看去，见曹氏在仆妇的搀扶下而来。
“恩。”十八娘道。
“海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新科进士下狱，是前所未有的事，这一定不是小事，定然是触怒了皇上。”她沉声说道。
“…完了，完了，会不会株连九族啊…”这是妇人们在哭。
“……渔儿过了年才满十七岁，这比当年的吴状元二十岁年龄又年轻了三岁……”顾长春跟几人春风满面的谈笑着。
“…天呀…二甲进士转眼就被下狱，这得做了什么忤逆的大事啊……”这是有男人在叫。
“娘，我去，”顾十八娘猛的站起来，沉声说道，看向曹氏，“你留下。”
这声音只让闻着胆寒，在这喜气洋洋的时候，是哪个不长眼报丧来了。
黄世英看去，认得是顾渔的小厮。
这一下大家终于清醒过来了，顿时一片哗然，鼓乐声停了。
紧接着又一个声音传来。
“大娘子，我陪十八娘一起去。”彭一针忽的在旁说道。
“十八娘，这么大的事，还是你家族里长辈出面的好，你一个小姑娘……”彭一针轻声劝道。
曹氏平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但眼神已经不再如前那么涣散。
她也很想晕过去，但是，她不能，现在她必须站着，站的稳稳的。
怎样的状元袍加身，怎样的御街夸官……
顾长春闻言整个人松了口气，被抽去筋骨般靠在椅背上。
“你去吧，家时有我。”曹氏的声音突然幽幽传来。
这么瘦小的女儿，却不得不托起整个家，曹氏终于泣不成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
顾十八娘看着眼前跪地痛哭的小厮，只觉得身形摇晃，下大狱？下大狱！
“…早知道这一家就是丧门星…”这是众人们在骂。
尚未离开的彭一针施了针，又开了安神的汤药，看着站立窗前单薄瘦小的身影，大老爷们的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曹氏和顾十八娘闻言带着几分震惊看向他，这个时候，所有人对对他们避之不及，只怕被牵连上身。
“下大狱？”曹氏尖叫一声站起来，“谁？海哥儿？”
顾十八娘只觉得心底冰寒，什么都没变，什么都没变，这些人冷漠无视他们一家的心肠从来都没变。
“十八娘不是一直说我去京城就能当神医了么？”彭一针嘿嘿笑道，“搂草打兔子，两不误。”
“恩。”十八娘轻声道。
她的耳内嗡嗡的响，所有人的声音都往耳内钻，但却忽远忽近。
却见这小姑娘猛的转过头，原本茫然的眼神瞬时犀利。
曹氏从床上猛的起来了，下地就给彭一针跪下了。
余下的人皆是面色惶惶，看十八娘的神色也很是不善，如果不是惧怕她行事犀利早就当面破口大骂了，愤愤嘀咕着大家各自散去。
指挥仆妇们掐醒曹氏，让人选送她回去，请了彭一针来家，又唤过小厮，跟顾长春等族中长老一起询问详情。
贺宴瞬间散了，顾十八娘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但在外人眼里，方才的她依旧冷静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