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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流好半响后,终于承认道:“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江海流不和孙恩作买卖,聂天还肯定立刻取我而代之。现在孙恩势力日增,东南沿海一带豪强依附者众,盐货买卖几乎为其控制。唉!海流是别无选择。”
朱序微一迟疑,终接过密函,大讶道:“你怎可能混进来的,抬起头来!”
谢安朝他瞧来,微笑道:“若我说十成十,你肯相信吗?”
接着忍不住问道:“安公对与苻坚之战,有多少成把握。”
朱序回到落脚的西苑,已是疲倦欲死,可是脑子却是乱成一片,暗忖今晚又将是要睁大眼睛的无眠之夜。
朱序借着月色凝神细看,点头道:“确有点眼熟,你的相格很特别,所以有些印象。唉!你是不应该来的,站起来,你再不是我的下属。”
以帮会与教派论,天下最著名者莫过于三帮四教。三帮是黄河帮、大江帮和两湖帮;四教是太乙教、天师道、弥勒教和秘不可测的逍遥教,代表着天下民间七股最强大的势力,互相倾轧,争取地盘,扩充势力。
谢安因何事忽然召他来见,他直到此刻仍摸不着头脑。
刘裕依言抬首,微笑道:“大人曾见过刘裕两次,还认得吗?”
谢安漫不经意的道:“我要你监视一个人。”
江海流心中剧震,终明白谢安要对付的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弥勒邪教,心忖如若弥勒教在建康生根,大江帮肯定是受害者之一,忙点头道:“这个更没有问题,若他到洛阳去,大有可能取道边荒,那里汉帮的祝老大和我有过命交情,必可为安公办得妥当。”
江海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垂首道:“多谢安公训示指点,海流懂得怎样做啦!”
朱序仰望屋梁,沉声道:“请告诉玄帅,朱序对安公施加于我朱家的大恩大德,朱序永远不会忘记。朱序会依计而行,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我大晋的气数。”
朱序沉吟片刻,点头道:“刺史大人指出我国的统一,是不能从血统着眼,而是要看文化高低,确是一矢中的。”
刘裕半点弄不清楚谢安曾为朱序做过什么事,此事当然亦不能询问,更不宜问,且不合他的身份。故立即曲膝下跪,向朱序叩三个响头,道:“刘裕代表南晋所有汉人,感谢朱大人的大德和义行。”
江海流心中一震,竺雷音绝非有德行的高僧,且是臭名远播,其女弟子妙音更是淫|乱不堪,不过如论武功,竺雷音却是建康都城沙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兼之其与司马道子两兄弟过从甚密,蛇鼠一窝,佛门中人虽对他看不过眼,仍是无奈他何,敢怒而不敢言。江海流同时明白过来,谢安要由他出手,是不要让司马道子方面察觉到谢安牵涉其中。而大江帮为建康最有势力的帮会,线眼遍布各大小码头驿站,竺雷音的行踪想瞒过他们,确是难比登天。
一把声音在窗外低声道:“朱将军勿要张扬,我是玄帅派来的刘裕,有密函送上。”
谢安道:“暂时他该不会有什么异动,可是当与苻坚之战胜负分明,竺雷音将不用采观望的姿态,当会往洛阳迎接弥勒教的二当家竺不归回建康,我要你一丝不漏向我报上他今后的行踪。”
因而压低声音道:“玄帅确料事如神,坦白说,刘裕今晚能在这里把信交给大人,是因有胡人在暗中出力,苻坚的百万大军,并不如他自己想象般团结稳固。”
他现在身在秦营核心处,比任何时刻更了解朱序的处境。在此苻坚气势如虹的时刻,要他朱序放弃一切去背叛他,掉头去助力量单薄的南晋,实在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因可以预见的是苻坚此战若胜,朱序必受重用,因他比苻坚手下任何将领,更清楚南人。
刘裕心中暗急,却又不敢催他快点明白表态,好让他回去向谢玄交待,偏又明白朱序忽然讨论起信内谢玄的观点,并不是因为兴到,而是借着讨论来帮助自己的思考,以坚定背秦之心,想念及此,更不敢催他。
以江海流的城府深沉,闻言也不由脸色微变,一来因谢安开门见山,直接了当,更因他以为孙恩的事极端秘密,想不到竟被谢安得悉。谢安提起他的女儿江文清,更隐含警告威吓的意味,着他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以江海流的权势地位,也不由涌起感激之心,断然道:“安公要我海流办的事,尽管吩咐下来。”
江海流欣然一笑,油然拾级登阶,心中正嘀咕能否顺道一睹纪千千艳绝人寰的美色,谢安的背影已映入眼帘,这位名著天下的超卓人物孤身一人,正凭栏观赏秦淮河的美景。
点头道:“在中原,文化最高当然是我们汉人,所以统一天下最后终由我们汉人来完成,而且在我国历史上,从没有胡人成功统一天下。”
刘裕道:“纵使我不幸被秦人看破,亦会于被擒前自尽,绝不会泄漏此事,朱大人放心。”这几句倒不是虚话,刘裕确是这种人。
江海流亲切的道:“听说悲风昨晚重创司马元显那畜牲的手下,悲风做得很好,若因此惹起什么麻烦,不用惊动安公,即管来找我。”
江海流向手下席敬和胡叫天道:“你们在这里等侯。”
江海流在亲近高手席敬和胡叫天左右陪傍下,踏进秦淮楼,一袭青衣长衫,神态从容,一派大帮大会龙头老大领袖的风范,并没有携带他名震长江的“亡命枪”。
江海流愕然道:“竟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安公请赐示。”
谢安沉声道:“是明日寺的主持竺雷音,看他会否离开建康。”
朱序愕然时,一身苻坚亲随军服的刘裕灵巧地翻窗而入,跪在朱序身前,双手举头奉上密函。
心中却想,这么三个响头叩下去,又加上民族大义的帽子,那还不到来序死心塌地的为谢玄出力。
事实上他的天下的确是打回来的,大江乃南方政经的命脉,大小帮会林立,处处山头势力,若他没有点斤两,怎能一手把大江帮变成独霸长江的大帮会。现在除两湖帮外,其它帮会只能看他的脸色做人行事。而两湖帮的势力范围则以洞庭、鄱阳两湖为主,大家河水不犯井水。
谢安终于往他瞧来,双目精光闪闪,语气仍是平静无波,道:“你肯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安公,我也不愿看你沉沦下去。孙思造反之心,路人皆见,你以兵器弓矢向他换取海盐,将来若他起兵造反,海流你定脱不掉关系。不论他成功与否,其后果对你均是有害无利。此事若让大司马知悉,他更不会放过你。我可以为你隐瞒,但聂天还肯这么做吗?孙恩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纸终包不住火。”
而谢玄的这封信,肯定不是谈情道义的去设法打动他,而是陈说利害,教朱序认识到胜算是稳操在谢玄的手上。至于谢玄会用甚理由来令朱序信服,他就自认敝乡,皆因无从揣测。此时见到朱序看得入神,不住露出思索的神色,容色忽晴忽暗,可知此信确有十足打动他的威力,不由更是佩服谢玄。
朱序在床边坐下,展笺细读。
谢安微笑道:“该如何去做,分寸由你来拿捏。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这方面我是明白的。”
说罢翻窗去了。
天下间,惟有谢安的身份地位,可以这样和江海流说话,即使桓冲也顺婉转道来,至于其它人,则是嫌命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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