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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霁谦说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良久,有一个弟子开口。
“听起来那些凡人是挺可怜的,但是跟我们有关系吗?我们去看封印,应该和这些凡人的事情不沾边吧?”
他的语气里是单纯的疑惑,没有掺杂其他不好的意思,偏是这样,反而让鹿闻笙和颜清姝他们觉得心里更难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修士眼里,他们跟凡人并不是一个层次的,而且修真界也不乏打打杀杀,弱肉强食更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实在无法共情。
鹿闻笙在前世的条件下,是知道封建古代人民的一些现状的,他接收到的描述也大多是从底层人民的角度考虑的,加上国家背景,所以他能感同身受的去同情并想帮助这些可怜人。
修士则大多不一样,对凡人保护也是出自一种义务,比如管理宗门辖区、维护修真界秩序等,他们代入的角色从来不是受苦受难的人们,他们是旁观者,有的时候甚至是加害者。
柳霁谦却和他们不一样,明明在宗门长大,接受的教育也没有人会告诉他凡人的事情,更不会教导他去共情凡人,看似公平公正的太上长老是秩序的拥护者,即便如此也不会跟他说体恤弱者,修真界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正常的。
大部分修士的态度,跟那个出声的弟子一样——那些凡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柳霁谦是少数特殊的人,算是修真界的“怪胎”,就像明哲保身的修真界,偏偏无情道修士与众不同——他是少数,是那个极致清醒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也许有的人,天生就长了一颗能共情的心。
鹿闻笙想了很多——万人迷之所以是万人迷,是因为他身上的核心力量让人触动,他身上的光彩令人炫目,虽然不排除是因为美丽的皮囊,但是单有皮囊只会显得俗气。
归根到底还是他的个人魅力——柳霁谦的核心温柔而强大,比起其他高高在上,不把众生放在眼里修士,他反而更像是普通人心目中,愿意出现,拯救世人于水火中的仙人。
能说出这些,说明都是他自己接触,并去关注了才知道的——他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所没有的赤诚。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囚于谁,他应该高高挂在天上,将月辉洒满人间。
“不过柳师兄真的知道好多事情啊!”也许是话题有些沉重,加上大多人理解不了,有弟子岔开话题。
唐鹤:“柳师兄很早就在凡人界历练了,自然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鹿闻笙回过神,看着脸上还有些稚嫩的同行弟子,心里有了想法——这些弟子还年轻,没那么顽固的强调阶级身份,他虽然影响不了修真界,但是耳濡目染之下,这些同门对凡人应该可以少些轻蔑,不说共情,好歹不要任意伤害。
而且问仙宗是几个大宗门的领头羊,若是年轻一代的弟子改变了心态,时间长了,未尝不会间接影响到修真界——其他的修士知道问仙宗的态度后,多少会顾忌一些,不敢随心所欲的处理凡人。
什么叫曲线救国,这就叫曲线救国——鹿闻笙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一行人进入凡人界,去了最近的城镇,大家打扮的像是出来游玩的世家弟子,柳霁谦的银发也经过变化,变成了黑色。
季晏礼先一步去的,和鹿闻他们联系后会合,他穿着紧身短打,腰间围了一条细软的丝绦,背着剑,看起来像个侠客。
“凡人界的国家起了冲突,路上难免有魔修趁乱浑水摸鱼,我们一路去封印,便不要暴露了,慢些到也没什么。”
封印有修士看守,自然是轮不到他们这几个小年轻,他们过来说是看封印,实际就是找魔修外加历练。
季晏礼作为宗主的首徒,他的话大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的心思本来也不在什么封印上,难得出来,总是要长长见识再回去的。
不过这城镇,与大家想象的实在是不一样——沾满雪晶,看起来很是颓败的旗帜,在阳光下无力的垂着,重的没有一丝晃动,城墙上也不见有士兵看守,城墙看起来厚重极了,像一座堡垒,经过风雪的吹剥以及人为的攻击,外面的墙体坑坳不平,斑驳破旧。
要不是有一缕缕炊烟从城中升起,还以为是一座被荒废的城池。
城门也大大咧咧的敞着,似乎没有任何防护。
众人走进去,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下意识屏住呼吸。
有许多人游荡在街上,他们形销骨立,衣衫褴褛,瘦削的身体在褪尽色彩的破衣烂衫下微微地发抖,浑浑噩噩,好似行尸走肉。
有很多乞丐靠在墙体边,即便是那里还铺着雪层——冷风吹动他们那野草般的乱发,半掩着两只深陷的眼睛,两道目光从额发间射出,眼里闪烁着怯怯的光芒。
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脏污,等他们走到道路上的时候,一双双瘦骨嶙峋的大手向前伸出,粗砺的手掌上托着一个残破的饭碗。
苍白的嘴唇上布满细碎的裂纹,嘶哑的嗓子发出微弱的乞讨声,两只黯然失色的眼睛里,透着麻木无助之色,愁云惨淡的沧桑面孔上充满了深深的绝望之意。
有的人赏雪,裹着大氅,揣着手炉吟诗作赋,说爱雪厌雪;有的人盼雪,这样自己的炭可以卖的贵一些,家里能多攒一口吃的;有的人愁雪,雪落天寒,很是难熬,不知道家里会因此少去几人,不知道年幼的孩子、年迈的父母能不能挺过人生百态,莫过于此。
雪的洁白,掩盖不了泣血的现实。
鹿闻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心里堵堵的,鼻头也发酸。
“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平民——现在是难民了”季晏礼嘴唇蠕动,改了措辞。
“冬天的余粮本来就不多,朝廷打仗第一个将手伸向他们,抢粮食抢男丁,有条件的拖家带口的跑,做主的官走关系早溜了,都怕死,士兵城也不守了,能逃的全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