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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位圣人陨落了。”
“多谢圣人这些年对剑臣的教诲了。”云青客套地说了一句,“我还没想过以他这资质也能在百年间合道。”
而生成道干是小圆满,道干成熟则为大圆满,从古至今证过大圆满的只有碧落黄泉。现在正值大劫前夕,灾害频发,天道惩戒随时有可能降临,在这种关头尝试证大圆满,多半是没有生路的。
金瓶彻签是为了归灵寺的继承者做准备。云青说的是佛道圣者以往生心经往生之后可以转世到灵童身上,然后再以金瓶彻签之法将自己转世的灵童挑选出来,重新接管归灵寺大局。
佛道圣者平静地说道:“你活了多久?”
“随便夸几句就惶恐了,今后可怎么放心让你接手佛道。”佛道圣者看上去比之前轻松不少,连带的说起话来也不那么压抑了。剑臣心里松了口气,但一听“接手佛道”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圣人若是活得好好的,自然轮不上他接手佛道,除非……
佛道圣者说“比起五帝算不得很重要”,但实际文曲这位神明在上古还真是很重要的。那毕竟是个连文字记载都没有完善的年代,一张壁画就足够被称为珍贵的史料了。而知晓当年一切史料,司掌所有文字与书籍的神明可以说是历史的见证者与记录者。最关键的是,很多修道者都认为他记载过青帝陨落前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几次大劫中有什么隐秘。
佛道圣者叹道:“我记得很久之前同你说过,从归灵寺最初一代开始,到最末一代结束,我是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但又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无数重记忆连缀起来,无数人的岁月在神魂中重叠着、堆垒着,这并不是什么很让人愉悦的事情。若是证得大圆满,那么我就可以成为‘我’,若是还道于天,也不过是让那些早该结束的生命重新回归原处,让这人世苍生又多一分希望。”
剑臣那副平静淡然的神色有点挂不住了,他赧然道:“弟子惶恐。”
禅房中明明灭灭的火光闪烁了最后一次,然后溺于夜色,再也没有浮起过。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为道统延续而生,又为窃天盗命而死,你怎知此中是大德还是丧德?”
“天道也会不满足于自身的力量吗?”佛道圣者平和地问道。
“入道得道种观乎天地还不够,于是设法破入合道,合道盗天也不够,于是就想逆天破命。万物之生也,皆在‘不满足’三字之间。”云青仍旧沉静如水,她叹道,“圣人啊……我亦如是。”
可是佛道圣者只是叹息:“无需准备了,就由剑臣继任吧。”
甚至于,在云青看来,碧落黄泉所证的都不能算是“大圆满”。因为天道本不全,“圆满”一事自天道之下更无从说起。
青年眉眼清冲,神情和煦,他抬头看着佛像,问道:“圣者大人也觉得自己所为有失吗?”
这跟佛道圣者最开始跟她解释的完全不一样,当年云青混入归灵寺窃取莲心虚空藏观想法的时候,佛道圣者还不是佛道圣者,而是觉鸾。那时候的觉鸾在舍利塔里跟她说,往生九世,再加上本身这一世,算作十世,这个“十”已经是突破了作为“数之极”的九,所以可以“破天道,证圆满”。
“是啊,为什么它会让道种传播下来呢?”佛道圣者的声音一点点沉凝下来,最后甚至带了点质问的意味,“最开始的大圆满……为什么会被打破?”
“圣人,我已经说了,我非全知之人。”云青闭上眼睛,只是淡淡地抛下这句话,同样没有作出回答。
“您要应战还是?”
云青还是摇头:“圣人,天道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若是如此,它最开始就不会让凡世的生灵得到道种,更不会让修道界发展至此导致威胁自身。”
云青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不知道,天道并非生灵,它大约没有这种情绪吧。”
其实云青的回答已经承认了她经历过那个年代。而上古神魔时代的修道之人,黄泉活了又死了,公孙魇花挣扎了很久也死了,神明们还远在天宫望眼欲穿等着回来。这么多生死离乱,可以说残存至今的几乎没有几个了。就算佛道圣者再问下去,她也是爱怎么答怎么答,反正无从取证。
一抹香灰落入尘埃,沉沉的钟声又一次敲响,空气中传来心跳的震颤。
云青抬头看着佛像,那张无悲无喜、平和慈悲的面孔藏在佛龛的阴影之中,只能隐约瞥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皱眉问道:“圣人这是何意?”
云青有些不解:“圣人功法特殊,就算舍弃道果与力量也可以带着记忆转世重来,何必冒险一搏?”
往生心经中有速成之法,虽然很难达到佛道圣者这个程度,但百年间合道也不是不可能。
云青无言以对,唯有以那句被修道者们说了无数次的话告别。
剑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整整百年未曾相见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在平静无比地打坐。
剑臣心下微震,向两人分别行礼后离开了禅房。有些事情确实是他不应该知道的,知道得越多就背负得越多,而他还没有这个背负重担的能力,所以倒不如少知道些。只是云青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他忍不住去猜想,如果三个道统不够,那么云青这次来归灵寺的目的似乎也就昭然无疑了。
云青怔了怔:“不认识。”
这短短几日里日月星辰全部坠落,大陆碎裂成岛屿,海面冰封成陆地,可谓是天地翻覆,恍如末世。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修行者都看在眼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人陨落所引起的,剑臣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