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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刘玉锦跺脚，“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阿菲你也不帮我几句？”
外面，两个男子笑声爽朗，崔景钰的声音尤其清越动人。段宁江侧耳听着，脸颊泛着潮红，羞涩地咬着手中的锦帕。
段义云笑道：“那刘家是当地望族，世代乡绅。连父亲见了刘大郎，都要留三分客气呢。”
“她出她的风头，你怎么老爱和她别苗头？”丹菲道。
段宁江投来赞许一瞥，道：“我昨日就听父亲和兄长说起了此事。父亲也道，小王子身份特殊。小王子一死，匐俱就再无威胁了。”
段宁江欠身，警告地瞪了卫佳音一眼。卫佳音蔫了，随她而去。
卫佳音之父是段将军麾下众参军之一，本是个小官，但是沙鸣城偏远，官员不多，参军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官员了。刘家是当地望族，子弟读书的不少，也捐了几个小官。刘卫两家论家世不相上下，刘玉锦和卫佳音又都爱掐尖，便一直有点针尖对麦芒之态。倒是段宁江自恃是将军千金，行事一派孤傲清高，不参与这等闲事。
段义云和段宁江的生母早逝，段将军没有续弦，而是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段宁江今日就是来给亡母祈福的。
刘玉锦恨卫佳音恨得牙痒，一听对方这么一说，张口就回顶道：“阿菲要管生意，穿男装行事方便。我们家大业大，丹菲办事牢靠，怎么用不得她了？”
刘玉锦嘟囔，“我知道你在笑我。是，人家是将军之女，官家千金。我却只是乡绅之女。纵使刘家有千百万的家财，我和她还是有云泥之别。人家压根儿就不屑和我比。”
“我可没这么说。”丹菲讥笑道，“我只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脸皮薄，可说不出口。不过或许这就是名门风范，吾等卑微小民，学也学不来。”
“我看段宁江这次又要出尽风头了。”刘玉锦含酸道。
“边关之地，民风剽悍，其实百姓一旦接纳了你，便极纯朴友善。”段义云道，“昨日匆忙，后来听说你入城的时候同一伙人起了冲突，还跌了马，是怎么回事？”
“你——”崔景钰面若玄坛，“你存心的？”
“迂儿。”崔景钰哼道，“种田有耕法，读书有史经。那经商亦有商经。不得要领就瞎折腾，自然落得破产大吉。从商利厚，风险自然也会增大，好比利剑若拿不好也会伤人。义云你只看其一面，却不注意另一面，实在有点狭隘了。”
卫佳音大怒，正欲反驳，段宁江低喝了一声：“够了！大庭广众之下，争执不休，不嫌丢脸么？”
此时正是深冬腊月，腊梅怒放，香气浸人心肺。刘玉锦站在梅树下自顾生气。
丹菲和气道：“三年一度的盛会，定是不会错过。我们晚些时候见。”
“莫非就是那个拿钱辱了阿菲的姓崔的内侄？”刘玉锦朝丹菲望过去。
丹菲道：“默啜可汗是个穷兵黩武、冷酷凶暴之人。这些年，突厥兵哪年不来扰民烧杀？每年都有不少百姓死在突厥铁骑下。默啜早年立了长子匐俱为小可汗，匐俱不仅年长，又手握兵权。可宜国公主是大唐公主，又生儿子，匐俱必然会觉得是个威胁。”
他们这一行动静太大，自然惹了别人的注意。
段宁江捂嘴笑，“表兄要是怕鬼，那今晚咱们还能去看花灯吗？今晚有百鬼夜行呢。”
崔景钰面容近乎狰狞，咬牙粗声喝道：“起来！”
这个丹菲，惯会做小伏低，在女学里就是这副样子。看着和善温顺，其实油滑得像泥鳅，连女先生这般偏心的，心里都喜欢她，私下也多有关照。
“表兄你坏！”段宁江红着脸娇嗔了一声，砰地拉上了牛车的小门。
若是她没有随父兄在沙鸣长大，而是留在长安。也许……
崔景钰啼笑皆非，“我也就是讨厌那野狗罢了。妹子想看花灯，我自然奉陪。”
这话拐着弯骂卫佳音小心眼多作怪，仗势欺人。蠢笨如刘玉锦都能听出来，更何况卫佳音。卫佳音当即气红了脸，狠狠瞪着曹丹菲。丹菲笑得一脸和气，像是招揽顾客的生意人。
刘玉锦起身又要走。丹菲忙拉住她，“好了，不笑你了。你爹也不喜欢那小子，不会把你嫁他的。你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家千金，你舅舅还在京城为官呢。就算把附近三州都翻遍，也会给你找一个年轻才俊的郎君来。”
走在牛车前的，是两匹并肩的高头大马，各坐着一名年轻郎君。一名作武将打扮，俊朗英武，正是段将军的长子段义云。另外一名男子披着貂裘，面容极是俊美出众，更有一股矜贵文雅之气，正是昨日在丹菲手下吃了亏的那人。
丹菲却是轻蔑一笑，步履轻盈地一溜烟跑走了。
陈夫人和丹菲相依为命，母亲是她的底线。刘玉锦也深知这点，见丹菲盛怒，也吓得不敢乱开口。
“你别说了。”丹菲拉了刘玉锦一把，转头对卫佳音冷笑道：“卫女郎切莫再作弄我家锦娘了。她性子直，心眼单纯，不会同人使歪作怪。卫女郎何不找个和你势均力敌之人一分高下呢？”
“昆仑奴都面黑瘦小，长得差不多。倒是新罗婢或是东瀛婢，可以找到美貌的。”崔景钰道，“不过再漂亮，都不及阿江妹子半分吧。”
他走了两步，忽然觉得狐裘里裹着什么东西。摸索了一下，竟然找出一枝梅花来。
卫父奉承上峰段将军不说，卫佳音也成日在段宁江跟前讨巧卖乖。丹菲这一句话，不啻一巴掌扇回卫佳音的脸上。
卫佳音果真嗤笑道：“刘女郎莫嚷嚷了。沙鸣城里谁不知道你们刘家家大业大？我们卫家是诗礼人家，自然清贫。刘女郎何必到我面前来炫耀？”
说着，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这事谁也不清楚了。”丹菲叹道，“只是可怜这宜国公主，远嫁他乡不说，还没了孩子，不知多伤心悲痛。”
崔景钰嘴角勾起讥讽笑意，“我看那一群家丁都如同土匪一般，哪里像出自乡绅人家？”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娇笑，“你能不知足么？不过一个猎户之女，就因为攀着刘家做了亲戚，不但吃香喝辣，还能进女学来念书，平日里也能装作富家女郎的模样糊弄人。我要是她，日日都要烧香谢菩萨恩典呢，哪里还会挑三拣四？瞧瞧！好好的女子，总穿男人衣服。整日同那些粗汉混在一处，也不怕旁人说闲话，好没脸皮。刘家抠门，把婢女当小厮用呢。”
这样尖酸刁钻，必然是卫家女郎无疑。
寺庙里游人如织，段义云担心被冲散，一直和崔景钰守在段宁江身边。段宁江施了香油钱，便挨个地在佛像前磕头。僧人自然认识将军千金，又见香油钱丰厚，待他们一行分外热情。
刘玉锦面红耳赤，这才反应过来，气道：“我……我们刘家也是耕读传家……”
卫佳音霎时脸色白里透着青，咬牙道：“至少我高堂俱在。哪里像你曹丹菲，幼年丧父，跟着你娘寄人篱下。你娘也不过是个丧门扫把星，克死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