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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春末夏初之季，又近晌午，日头已有些烈。幸而水面上凉风习习吹来，画舫中倒是清凉一片。又因可望见湖边两岸的亭台楼阁，和蓬莱岛的郁翠山色，倒令众人觉得神清气爽，一时称赞不已。
“这点风不算什么。”
安乐一听崔景钰的未婚妻来了，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下了帖子将她招进宫来，想好生打量一番，一较高下。
那个女孩正是二八年华，一张小圆脸，五官清秀标致，皮肤尤其白皙如玉，透着一股娴雅温婉。她发间别着一朵粉白芍药，一身素雅，只有披着的秋香色撒金帔子颜色鲜亮些。
比起这些望族，曹家更加卑微到不值得一提。
刘玉锦还是不明白。
太子一语双关道：“若道理如此，妹子就不该妄想本就不属于你之物！”
安乐转头对孔华珍道：“珍娘不认得她，但也该听说过她的事。这段氏是崔景钰的亲表妹。崔景钰大义灭亲，亲手将她送进掖庭来呢。”
丹菲道：“这位是衍圣公府的孔娘子，先前进宫来给皇后请过安的。”
安乐没好气，“太子不思进取，只知游乐就罢了。怎么，如今还想和我们一众女子争抢码头？”
过了一阵，两艘船驶近了，对面船中的歌舞乐声更加清晰。甲板上有几名锦衣华服的郎君，手执酒杯，喝得半醉，正和教坊艺伎调笑追逐。
说罢高声喝道：“全力前进，若先占了码头，人人有重赏！”
幸好胜负很快就决了出来。安乐的画舫胜在轻巧娇小，比太子大大船行得更快，抢先一步抵达了码头。
这时，远处一艘更大的画舫从西面驶了过来。那画舫也华丽至极，船中丝竹声响，十分热闹。
丹菲不禁一笑，低声道：“娘子是头一次入大明宫，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只管吩咐奴。”
席中一个穿着撒银青罗裙、藕丝白纱衫儿的少女微微欠身，道：“小女才疏学浅，不过略读过几本书，会做几首韵律不对的杂诗，哪里敢同婕妤相提并论？如今天下女子，无人才华能出婕妤其右。”
这边刘玉锦抓着栏杆，瞪大眼睛道：“我没看错吧？那个姬妾是卫佳音？她果真跟了太子了。”
刘玉锦转眼就又多了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多少婶娘，顿时啼笑皆非。
不料安乐见不得孔华珍淡定从容，看到丹菲，双眼一亮，哼笑道：“那不是段氏么？怎么不在皇后身边伺候？”
“她是谁？”刘玉锦悄声问丹菲。
这样一来，倒显得孔华珍有着一片赤子之心，实在是个心如明镜之人。
宫婢引着刘玉锦入座。丹菲这才进了亭子，在刘玉锦身后坐下，暂时充作她的婢女。
两艘船越靠越近，显然都朝着蓬莱岛的码头而去。蓬莱岛的北面有一大一小两处码头。安乐这边指使宫人朝大码头开去。不料太子他们觉得自己船更大，也想去占大码头。
刘玉锦脸颊涨红，道：“小女上过女学，略读过几本书。”
船里的人很快就发觉不对。安乐公主带着贵女们走了出来，望着对面冷笑，高声道：“日头正好，太子怎么不在中书省里看公文，却是聚众饮乐？”
上官婉儿笑道：“孔娘子也太谦虚了。我读过你的诗，字里行间，颇有磅礴大气。假以时日，定能成一位大家。”
“如今女子，能识文断字，看得懂账册，就已很好了。”上官婉儿道，“若人人都做了才女，才女可就不值钱了。”
孔华珍端坐依旧，面色如水。这份从容镇定，不得不让人为她喝彩。
孔华珍见对方奢靡放浪，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太子傲慢道：“我乃你兄长，你本就该识趣，将位置让与我才是。”
太子气冲冲地将她一把推开，“滚！男人的事，女人少多嘴！”
“那是太子的画舫。”丹菲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太子似乎正在船上待客。”
太子面如玄坛，扭头回了船舱中。
太子搂着一个美貌姬妾出来，朝着安乐亦是冷笑，“裹儿一介女子，管男人的事做甚？”
丹菲却猜得出她未说出口的话。
气氛一时十分融洽。丹菲口齿伶俐，头脑清晰，各宫殿的典故历史倒背如流。孔华珍听得不住点头，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段娘子……无需多礼。你……我……”
刘玉锦转过头，就见孔华珍从另外一侧走了过来。
安乐却是指使着教坊班子揍起了鼓。急促的鼓声催促着船工用力摇浆。两艘画舫破浪，争先恐后朝着码头驶去。
照理说都是皇家子弟，哪里稀罕一个泊船的码头。如今这架势，分明是这兄妹两人不合，有意争抢罢了。
丹菲见刘玉锦脸色有些不好，便扶着她出了船舱，站在船舷边透气。
“小女愧不敢当。”那少女又再拜。
船砰然靠岸之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笑道：“不知道刘娘子的诗做得如何？”
“娘子，当心外面风大。”
刘玉锦和孔华珍正走到一半，眼见东西迎面砸来，都吓得惊叫。两人下意识躲避，却是脚下一空，噗通两声掉进了水里。
刘玉锦低着头进了亭子。丹菲则留在了亭外。
太子船上一群人叹气跺脚。安乐喜不自禁地走出来，朝那边抛了一记得意的眼光，扶着宫婢的手，走上了岸。
孔华珍朝刘玉锦一笑，道：“我不擅投壶，接连输了几局，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躲出来了。”
刘玉锦不禁扭头朝丹菲低声道：“这崔景钰运气倒好。未婚妻家世尊贵不说，又这般气质脱俗。”
太子将酒杯怒掷在甲板上，大吼道：“摇桨！先到码头，每人赏一贯钱！”
一群贵女脸色都不大好，纷纷回了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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