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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呀？难不成还让人喂吗？”阴冷而肃穆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是阮浪。
回眸相问：“湘汀，你说，我是正还是邪？是忠还是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外不堪行。”
“世事漫随流水，
“娘娘！”湘汀眼中悲泣，跪在红毯之上，泪落无声。
“糊涂！”张太后铁青着脸，“若是瞻基对你的爱能发乎情止于礼，万事符合规矩，母后只会替你们高兴。可惜不是，从瞻基爱上你的那天起，他就在破坏规矩。一次又一次，如果没有你，不管是当太子还是做皇上，他都会更出色，也更有成就。因为你，他让我失望，让全天下失望，更让永乐大帝成祖爷失望。我们如此精心栽培的皇上，文治武功俱全，可惜只励精图治了短短十年，还没有亲眼看到大明的中兴，就撒手而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可是娘娘！”湘汀攥着她瘦弱的玉腕，那腕子细的如今连镯子都承受不了了，不由又是叹息连连，“真想不明白太后是怎么打算的。皇上崩世都十天了，还不传旨让太子即位，她真想弄的天怒人怨吗？”
“就是这份神情，就是这样的笑容。只在画上，只在我爹的记忆中。”若微呓语着。
他，出生不足百日即被册立为太子，是明朝历史上最小的太子。
“儿臣知道！”若微亭亭立于殿内，这一次，她没有请安行礼，也没有半分的惶恐。
“娘娘，已然二十六年了！”湘汀为她在身上披了一件孔雀绿翎裘：“娘娘，可是又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
感慨只在一念之中，她柔韧的心又突地坚硬起来，“去吧！”
“娘娘，夜深了，当心受凉！”湘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才让她从恍惚中醒了过来。
湘汀面上一怔，娘娘已经好多年未弹琵琶了，但是她不敢多问，也无从揣测，只是从里间悄悄取来给她。
她摇了摇头，一支玉钗松松挽成的流云髻，如烟似雾，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气质雍容又娇媚飘逸：“去，把我的琵琶抱来！”
“昨夜风兼雨，
一声轻叹，回身从几案上拿起一壶酒，三杯两盏入口，已然薄醉微醺。
“内中详情若微不知。可是若微知道，我爹才富五车却甘于平淡，终生寄情山野不问世事，不入仕不求财，这样的淡泊性情，太后其实未必会真的喜欢。”她说的如此直接，如此任性，还带着稍许的孩子气。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流云都愿意为您去做！”她静静地跪在地上。
“两个男人？”若微还是糊涂了。
若微注视着她，“去帮我到仁寿宫的花园里折一支红梅来！”
玉指轻撩，曲音悠然而起。
湘汀转过脸看着她说道，“这是怎么了？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恩典，你怎么这样推三阻四的？娘娘这两天身子不适，胃口不好吃不下，难为你这么有心准备了这么些好东西，娘娘赏赐你侍候的周道。你可别扫了娘娘的兴致。”
若微明白太后会怎样想，怎么样做，所以她防范了。可是防范成功，自己没死，那么，因为自己没死，祁镇还有希望吗……
都是因为朱瞻基遗诏里最后那句话：“朝中重事需白于皇太后。”此只一句，原本因为儿子当上皇帝即荣升为皇太后的若微又被赋予了更大的权力和殊荣，也被公开赋予了她掌控朝政的权力。可是朱瞻基没想到，正是这句话，现在阻碍了他视若心肝宝贝的儿子坐上龙椅，也坚定了张太后要将若微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身穿皇后礼服，头戴凤冠的她下了暖轿，缓缓步入乾清宫。
曲音止，清泪流。
“若是我两个都不选呢？”她问。
因为若微做事太不合常理了，让她防不胜防。越是如此越让她不能心软，于是她板起面孔冷冷说道，“第二条路，也是唯一一条两全的出路。明日在这儿，祁镇仍是新君。而你，幽居于南京旧宫，在皇上成年前不得与皇上见面，后宫事务由贤妃代理，不管是前朝政事还是后宫事务你均不得染指。”
“这？”湘汀把目光投向了阮浪，阮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若微，“娘娘，奴才这就去通知颜青和孙大人！”
“瞻基？皇上的名讳就是这样被你呼来唤去的吗？”张太后深深叹了口气，颓然地靠在龙椅之上。是的，今夜她也破了规矩，为了与若微对峙，居然选在这乾清宫大殿上与她做最后的对决。曾经为了先声夺人，她想过要抢下太子，不让她们母子见面。可是她竟单衣跪在仁寿宫门口，这样的惊人之举让她无从应对。她也曾从了胡善祥的建议，命人在她的膳食中下毒，想不到被她发觉了，还不声不响的让肇事者死在了自己的仁寿宫花园里。
这份坚定，她知道太后不会懂，她也不屑去辩驳。
若微立即翻身下床，套上金蹙重台履匆匆坐在妆台之前，“湘汀，帮我梳头换装，要快！”
“我知道，我曾经在我爹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幅画儿。那上面的女子不是我娘。入宫以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被我爹一直珍藏的那幅画上的人是你。”若微紧盯着张太后说道，“只是我后来常常疑惑，你与那画上的女子虽然长的极像，可是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同。”
殿内响起山呼万岁之声，满朝文武叩拜新皇。
仿佛是人间极品美味一般，似乎是舍不得吃，她一小口一小口，吃了好久，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那碗云吞面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
“不选？”张太后盯着若微的眼眸面上阴晴不定，“还是想一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日辰时三刻前派人来回我。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宣德十年正月初十辰时，张太后牵着太子朱祁镇的手走上乾清宫玉台之上，她将虚岁九岁实则不满八岁的朱祁镇轻轻按在龙椅之上，俯视群臣，她庄严浩然的嗓音响彻大殿，“这就是新天子！”
果然，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你什么都不知道！”
“起坐不能平。”
“湘汀，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她轻声问到。
张太后好像没有听见，凌力的目光直射在朱祁镇的脸上，朱祁镇不由打了个寒颤，立即端正坐姿大声说道：“众卿平身！”
太后没有说话，伸手指着若微头上的凤冠，“你竟然带了它来炫耀。炫耀你有一个多么宠你爱你，为了你不惜屡屡破坏祖制的夫君吗？”
“吃吧？”流云双膝一曲，冲她盈盈下拜：“流云谢过娘娘恩典。”
“不。”若微摇了摇头，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其实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画上的人立于梨树之下，绿叶白花衬着那女子娇俏可人，然而最动人之处是她脸上的笑容，笑的那般清醇，纤细的身姿、小小的脸庞略带稚气，就像一树梨花在喧嚣的尘世如同世外仙姝一般圣洁宁谧……”
“什么？”流云显然没听清，“娘娘，有您最爱吃的海棠浸秋梨、五香鸡丝、什锦豆腐涝、如意回卤干和鸡蛋蜂密糕。还特意煮了江南风味的云吞虾子面。”
“她只是不喜欢我，祁镇毕竟是她带大的。”若微仿佛也迟疑起来，她不由暗想如果自己死了，瞻墡又坚持不受皇位，太后自然会立祁镇为帝的。
“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但儿臣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做？若微八岁入宫，是您的母亲将我举荐来的，又是在您的宫里长大成人的。可是为何这么多年来，您就是容不下我？”若微不想与她绕圈子，她知道一切的结果均在今晚和太后的这场对话之后，所以她要直抒胸意不留半点儿遗憾。
“那他为何不去我家提亲，我等了他整整两年。”她脸上的神思追忆不见了，瞬间换作幽怨与冷俏俏的寒意。
若微仿佛懂了，她的凤冠是十二龙九凤，远远超出了大明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钦定的规制中的九龙四凤。是的，这是朱瞻基为了向世人展示作为帝王、作为男人他一直坚守的誓言，也是他们爱情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