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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朱祁镇脸上蕴含着阴冷的笑，目光如炬逼视着小太监，“若是一个时辰以内雨不停，你就是歁君之罪！自己领死去吧！”
“好！”王振面上大喜。
“什么？”孙太后仿佛猛然警醒，她摇了摇头。
“英国公的话很是有些意思，难道也先想以区区三万人的兵力来设个口袋要吞下我们五十万大军？”王振笑了，他负手而立缓缓说道：“那他的脑子真是被连日来的暴雨浸坏了。”
听到此语，朱祁镇才长长松了口气。
“哦？先生莫非神机妙算？”朱祁镇似信非信。
“行了行了，去，问问王振何时才能到大同？”朱祁镇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因为火把灯烛在如注的大雨中早已不能点燃，朝廷北征的五十万大军掩于夜色和大雨中如同一字长蛇阵般弯弯曲曲地缓缓推进。
于是，后面长长的队伍就只好静静地站着雨中停息，这一停就是一两个时辰，全身早就淋透了。
慢慢的，茶碗上方不再升腾出徐徐的热气，那舒展开来的双色花朵也不那么鲜亮莹润了。孙太后望着茶汤愣了半天的神儿，到底也没有喝的意思。
累。
“是！奴才这就去！”喜宁像是得到特赦一般立即推开车门，只是一瞬间浑身上下即被倾泻而来的雨水打透，也顾不得去接旁人递来的雨伞和蓑衣，他跳下车立即向前头的车队奔了过去。
王振开口说道：“英国公此言差矣，何为功成？那也先狡诈之极，自知难以与我五十万大军相抗，这才匆匆北撤。可是他狼子野心不死，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我朝万千边境百姓又将沦落在瓦剌的铁骑之下，皇上为天下之主怎么坐视？我军正该趁此机会直蹈其巢穴让他无所遁形俯首称臣，让北方从此再无隐患。这才是我们为臣之道。”
两个时辰以后，大同驿馆正房内朱祁镇泡在热水桶中任由身后的小太监为其揉捏着肩背，头靠在浴桶边上昏昏沉沉的，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一动也不想动。
“英国公一定是来劝阻皇上北进的！”王振望着床边那盏巧夺天工的琉璃灯，定定地说道。
朱祁镇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正是，自从‘三杨’过世以后，朝中除了先生，朕竟无有可依、可信之臣。总感觉孤掌难鸣。唉！”
“皇上，如今朝中之势就如同刚刚的一幕，皇上体恤他们，可他们丝毫不见感念圣恩，事事想着自己的得失安逸，却不见一个人真心为皇上筹谋！”王振忧心忡忡。
“皇上可听过‘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话？”王振从身后小太监托着的漆盘中端过一杯参茶递给朱祁镇。
朱祁镇自打出娘胎就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虽然他只是坐在龙辇里偶而天气放晴的时候才出来骑着马小跑一两里路，然后又在一片劝谏声中回到铺着厚厚软垫和毡毯的龙辇里，可他依旧觉得很累。
所以，对于王振如何传旨，传旨之后又将引起怎样的骚动他都不得而知。
“宣！”
朱祁镇挥了挥手，“也不知外面的将士如何了？连日在大雨中行军，很多将士的身躯都被铠甲磨破了，如今大同城中一下子也腾不出这么多的房舍让他们休整，这湿衣服要尽早换下才是。你去，让他们多煮些姜汤让将士们服下。”
“皇上，现在传膳吗？”负责司膳的太监上前问道。
朱祁镇却笑了：“先生这是怎么了？朕只是玩笑之言，还好有先生在朕身边尽心相佐，处处提点。朕才能明断，先生就替朕拟旨吧。”
北京紫禁城仁寿宫清心斋内，临着南窗的炕上铺着湘色的棕垫，正中放一张黑漆小炕桌，上面摆着一杯白玉金盖碗泡的金银花茶，盖碗被轻轻掀起放在旁边的黄地白里万寿无疆的瓷碟子上，孙太后对着那杯黄白相间的金银花茶汤怔怔地发着呆。
“所以，皇上才该借此机会趁胜追击，若能一举歼灭瓦剌，生擒也先，定然令龙威大震，满朝文武必会对皇上顶礼膜拜，莫敢不从！”王振面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忠勇之态，大大鼓舞了朱祁镇。
“老奴是在感慨，皇上如此仁德恤下，可外面那帮臣子却总仗着自己是永乐、仁宣三朝的元老，总是说皇上年幼，每逢在朝堂之上议事时，对皇上的圣裁总是横加干涉、多方阻扰。唉。皇上的仁德竟换不来他们的尽心辅佐和发自肺腑的尊重。实在是可惜！”王振目中流露出无奈与踌躇之色。
英国公张辅入内郑重其事地行了叩拜之礼，朱祁镇立即口称免礼又命人赐座。
“谁说的？”朱祁镇驳道：“先生对朕难道不是真心？”
“啊？”喜宁眼中立即流露出惊恐之色，他马上跪在朱祁镇脚下叩头如掏蒜，不停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只是为了让皇上宽心，绝不是存心要欺瞒皇上！”
“宣！”孙太后终于把目光从那汪黄白相间的茶汤中收了回来。她现在心里着实很是有些懊恼，想不到自己这一次离宫去西山农庄避暑，小住了还不到半个来月，他们竟闯下如此惊天大祸。
这句话倒真把王振问住了，他怔怔地立在床边，不知如何接语。
“国公深夜见朕，可是有话要说？”朱祁镇面色越发和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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