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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城中以宗主为首,宗主手下又有五大御者,这些御者是宗主的眼睛和爪牙,消灭宗主之余,必须连这些爪牙也一并铲除,如此这座城才真正群龙无首,陷于瘫痪。
他又呡了口酒,“我是个客商,四海为家。”
异性缘极差的阿傍很不平衡,“打壶酒都能有艳遇,世上何来天理!”
他盯着她胸前佩戴的飞鱼木珠,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木珠还是他送给她的,并不名贵,是老师布置的课业中,他唯一觉得满意的成品。
阿傍摆手,“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要是连这个都不行,那我怎么在四大护法里立足?”又看看天色,日头一点点落下来,距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如果今晚不行,那就留待明晚。我一直觉得时间太紧了,仓促起事,只怕考虑不周全。”
胡狄姑娘把满满一碗酒放在他面前,复又转身给酒壶打酒。他垂下视线看粗陶的酒器,酒是好酒,漾动过后在碗壁上留下了一圈缠绵的轨迹。他呡了一口,热辣的口感像粗砺的刀石,刮过他的喉头。
明王笑了笑,“怎么?信不过我?”
明王大笑不止,一只巴掌伸过来,毫不留情推开了他的脸,“多谢,我喜欢女人。”
金云览笑起来,声音里满是嘲弄和不甘,“她大概没有想到,在她一死了之五年后,那个杀了她父亲的人又来杀她丈夫了。我真不明白,杀父之仇报了就是,何必那么痛苦。她痛苦,因为她对你旧情难忘。她自尽时,手里攥着一样东西,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赤红的火烧云晕染了半边天,天上出现一片奇景,一半红得夺目,一半青如碧玉。等夜全升上来时,城里又开始弥漫雾气,这是水泽中的城池大多会有的定律,对于他们这些习惯夜间行事的人来说极有好处,越是视线模糊,越容易隐蔽。
明王登时一怔,才发现曾经和他相约白首的女人,最后居然嫁进了金缕城。
明王扶了扶头上的草帽,“不能再等了,楼主一个人进木象城太危险,这里的事要速战速决。通知门众,夜半等我消息。看见城墙北门上宗旗倒下,留一队人马清理伏兵,其余人什么都别管,赶赴木象城接应楼主。”
金云览还在为手下御者办事不力,而大发雷霆,“金缕城是天外天的第一道屏障,交一回峰再让她闯进木象城,好歹让我脸上有点光。现在呢?城防积弱至此,又要被那几宗笑掉大牙了!”
明王道:“最烈的,越烈越好。”说着将酒壶递过去。
明王颔首,对他这么快就画出金缕城的城防和所有干道钦佩不已。
杀手也是有追求的。
胡狄姑娘长着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瞳仁是蓝色的,高鼻深目,比一般的云浮姑娘五官更深刻。她穿着紧窄的织锦小衣,天气太热了,两弯雪臂大方地袒露着,没有半丝引人浮想的羞怯。她坦然望向他,“客官,要买酒么?”
“我们胡狄的酒有很多种,客官要哪一种?”
明王在柜前,静静看她不经意间展现的少女风韵,想起多年前,曾经有个女人在风雨中同他割袍断义。
后来再遇见她,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那颗飞鱼木珠当然也不会再戴着了,见到他,平静地说:“我杀不了你,无法为父亲报仇。如果你我素不相识那有多好,我的良心就不用一次次接受拷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我等了你十五年,你回来了,却杀了我父亲。”
金云览哼了声,“怎么能不知道,她到死都在念着你。”
底下人诺诺道是,“属下已经切断进出城的关隘,城墙上也加派了射手待命,只要有人上直道,准保把他射成刺猬。”
他在暗器和布设陷阱方面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要论空手白刃,确实差了点。时间太紧迫,离天黑只有两个时辰,来不及供他行动,明王道:“这才不过第一城而已,后面四城会越来越难打,最后还有藏珑天府,有的是你立功的机会。”
可是没想到,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换做平时,一刀解决了最干脆,可他却认出她来,那是曾经的青梅。很小的时候,在他家业还兴旺的时候,他们在游戏里扮演过新郎和新娘,彼此也约定过,将来长大了要做夫妻。
明王说是,“金宗主知道我?”
彼此都不说话,萍踪不定的过客,和本地卖酒的姑娘,本来也只是偶然间的一次邂逅,不必太上心。胡狄姑娘看他斯文地一口口喝完了那碗酒,接过空碗道:“我再给你打一碗吧。”
后来听说她自尽了,死在一个雨夜。他说不清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感受,是解脱,还是庆幸?好像都不是。反正生而为人的痛快,到这里全都终结了,那个不见面也许不会再想起的女人,最后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刀。
前臂纤细,上臂修长,没有练武后的紧实,可以肯定这是个远离杀戮的普通姑娘。他对普通的女孩子还是很友善的,越是危险的坏境里,越需要这样艳遇般的调剂。
御者道是,领命退出了书房。
她拿着酒壶,转身去揭酒缸的盖子。胡狄的酒缸很矮,她弯下腰,窄衣和长裙间刚好衔接,直立时露出欲说还休的一线,弯腰后便大开大合。虽然让男人有意外之喜,但风情而不冶荡,火候拿捏得极好。
金云览眼里精光隐现,狠狠盯着那团阴影道:“是飞鱼木珠,她临终前留下遗言,让我把它交还给你。”他扬手抛出木珠,在明王分神接应时,挥剑向他刺了过去。
先前进城前的分组,是楼里一贯的规矩。两人一组,但两人不能分散参与两项任务,因为要绝对保证有一人活着,以免这一支和楼里人马完全失去联系。干他们这行的,情报很重要,人就像薪火,有一口气才能继续传承下去。任何一个人的死活,都要让楼里准确知情,特别是身处这样的险境,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引发一连串的危机。
回到临时歇脚的地方,阿傍也回来了,正站在窗口向金府眺望。见了他,把一张地形图摊在他面前,“我在城里走了一圈,粗略画出了撤离的路线。金府进不去,但我知道西墙的防守最松懈,从这里上去,可以直达金云览的书房。楼主射灭了直道上所有的灯,好处是让金云览误以为波月楼的人都转移进木象城了。虽然金缕城目前正戒严,但我料想金云览会疏于自己府内的防范,而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和木宗宗主的联系上。”
座上人的脸色依旧不豫,眉心的刀疤像第三只眼睛,眦裂般暴张着,“盟主已经大发雷霆了,下令全力缉拿岳崖儿。如今她人进了木象城,我们完全失去了机会,只有全歼波月楼的人,才能勉强立功。传我令,只要遇上那帮人,不必生擒,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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