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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就道:“莫不是夫妻二人吵架了吧。”
一个美貌的,聪明的,还懂得进退的女人,现在还被冠上了叶家千金的名号。看叶夫人对她因为愧疚也十分宠爱,在其他地位权势差不离的基础之上,本身比自己好过太多,这让卢婉儿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沈妙站起身来,脸上微微有了笑意,道:“八角他们还在外面等着,走吧。”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有豪气,却优雅。;来人中亦有谢景行的追随着,固然是为了逢迎,可是沈妙这番动作,却也让人心生好感,立刻就应和着举杯,笑道:“王妃好气度,我等一同干杯!”
叶楣很快就换了衣裳出来。她本就生的有些偏于妩媚的美貌,却穿了一身雪白雪白的长裙,宽大的束腰将她的腰肢裹得盈盈不堪一握。要想俏一身孝,她果真是被这雪白的衣裙衬得俏脸端丽,窈窕生情。四扇摆好的屏风架着宣纸,纸笔墨都在,弹琴的侍女也在,弹拨第一声开始,叶楣抖了长长拖地的水袖,开始翩翩起舞来。
七月初三,是谢景行的生辰。睿亲王府上上下下也都该忙碌起来的。听闻人说,虽然谢景行自己并不喜欢,不过永乐帝每年都要为谢景行在碧霄楼摆上筵席宴客,永乐帝对谢景行表现的越是看重,朝臣们看谢景行也就对越是尊重。当然谢景行在这两年里本身表现的也值得令人推敲。生辰宴本来就是个顺势巴结的日子,一大早,院子里就源源不断的涌进来生辰贺礼。
罗潭和高阳这几日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罗潭性子烈,高阳之前欺瞒了她,想来要让罗潭消气也得好一阵子,高阳索性就将人拐走了。沈妙倒也放心,晓得高阳的人品还不至于对罗潭做出什么坏事,反倒是高阳还要危险的多。今日是谢景行的生辰,高阳作为谢景行的左膀右臂,又是谢景行的朋友,自然是要赶过来的。
“曾与养母学过钦州的一种水袖舞,今日就跳给大家看吧。”她说。
“睿亲王府被旁人盯着,我如今刚来大凉,势必有人看热闹,若是不许,反倒给人落人口舌的机会,倒不如直接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岂不是正好?”
二人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沈妙坐在屋里,却是松了口气。
惊蛰连连点头:“就是,他们想瞧瞧咱们明齐过来的王妃是什么模样,就让他们瞧得一清二楚,将军府出来的夫人,那是随随便便都能做王妃的!”
等离开以后,沈妙看完账册,将册子收拾好,准备回屋里,惊蛰腆着脸迎上来,小心翼翼的问沈妙:“夫人今晚一定会去碧霄楼的吧?”
碧霄楼是陇邺最大也是最昂贵的酒楼,别说是平头老百姓,便是那些个大官儿,要在这里摆上一桌酒席,那也是十分有脸子的事情。因此,在这里摆个生辰宴,不止一桌两桌,几乎将整个酒楼都盘了下来,那可算是风光无限了。有多风光,自然就要负起多贵的银两,睿亲王府三年来年年都在此摆上筵席,也足可见府上富得流油。
沈妙转眼向谢景行看去,他正听着面前一个官僚敬酒,漫不经心的听,目光都未往这头看一眼,真是十足的冷漠。沈妙微微黯然,也不知铁衣将那封信给他没有,若是给了他都是这幅模样,今夜……。沈妙也不确定能不能解释了。
叶楣目光一闪,却扔是站起身来,先是对着沈妙行了一礼,道:“既然今日大家兴致都这样好,我方来陇邺,也不知有没有坏了规矩,不懂事的紧,不过也愿意献丑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总归是个玩闹的兴致。”
沈妙思索一下,就开始提笔写信。她写的有些犹豫,写两三句,似乎觉得不好,又飞快的将那信揉成一团仍在纸篓子里。又开始写,写一会儿,复又如刚才一样丢掉,到最后,也不知废了多少张花笺,才收回笔。将信纸装进信封,递给惊蛰道:“你等会子见了铁衣,把这个交给他,让他晚上生辰宴的时候交给谢景行。”
唐叔这才松了口气,又细细叮嘱了沈妙几句,才离开。
“我又不是选秀女,这又有什么用?”沈妙失笑,对着镜子瞧了瞧,又将那只珠钗拔了下来,换上一朵紫红色的玉海棠。
来往的宾客里也有女眷的,瞧着那年轻男子,皆是不由自主的投去倾慕的目光。这睿亲王年纪轻轻,生的俊美无俦,风华满身却又有几分邪气的俊俏,恰好就是女人们最痴迷的那一种。再加上地位高贵,家财万贯,正是挤破了头也想往人身边冲。
到了第二日,婉瑜就来给她磕头,说:“母后不要为儿臣白费心思了,儿臣愿意和亲。”
可是如今却听闻叶家认回了两个流落在外的一儿一女。本来卢婉儿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来瞧一瞧究竟,待看到叶楣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后,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谷雨拉了一把惊蛰,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越说越夸张了。”
惊蛰瞪大眼睛,没想到竟是给谢景行的,她还以为沈妙是在给沈信夫妇写家书呢,还正在奇怪家书不是前两日已经写过了,怎么又在写。
身为女子,总是对旁的女子容貌最是敏感的。卢婉儿自认娇生惯养,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因此看旁的女子,总带着几分俯视的目光。在整个陇邺里,她自认为自己比之公主也是差不离的金贵,便是和卢家齐名的叶家也不放在眼里,因为叶家子嗣稀薄,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姐。
罗潭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沈妙今日格外的好看,气度也格外的不同,不管如何,总让她与有荣焉,自觉脸上有光,腰板也不由自主的挺得更直了。
卢婉儿闻言,被叶楣打扰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些。虽然她也不悦叶楣,可若是沈妙和谢景行不好,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叶楣微微看向叶夫人,道:“亲王府不会纳人么?”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这叶夫人这番话里,既又不露声色的提了一把她去过亲王府,亲王府和叶家因为叶楣姐弟而关系亲切。又将沈妙狠狠地贬低了一番。睿亲王命悬一线的时候,沈妙竟然连照顾都不去照顾。便是真的身子病了,也实在是太过没有良心。
叶夫人摇头,低声道:“都是亲王妃自己说的。”
沈妙回到屋里,惊蛰和谷雨也跟了进来。谷雨问:“夫人要不要先挑挑今夜里穿什么?奴婢也好想想梳什么头才好。”
唐叔笑了笑,道:“夫人是府上王妃,又是殿下的妻子,殿下的生辰,夫人自然是要过去的。”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夫妻之间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殿下看着是有气,可是今日若是夫人不过去的话,不知道又要跟自己生多久的闷气,所以……。”
水墨舞,是叶楣跳的最好的一种舞。叶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一样拿出来都能独占鳌头。后宫之中,独宠自然有其魅力。水墨舞不过是其中之一,翩翩起舞的时候,袖子上沾上墨汁在宣纸上作画,一曲舞罢,画成。既风雅,又独特,美人美景美画,好不风流。
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亲呢?只是婉瑜比她更早更清楚的看清楚傅修宜的无情,楣夫人的手段。或许婉瑜觉得,就算是奔赴不知前途的未来,也比留在宫中,遍布阴谋暗箭来的舒坦。
叶夫人又道:“不会是身子病了吧。前些日子我去接楣儿和恪儿的时候,见着亲王妃就有些憔悴,想来也是了,亲王殿下病着,她这个做妻子的自然也是焦心,似乎那时候身子就不好,连亲王殿下都未曾顾得上照顾呢。”
沈妙问谷雨:“潭表姐也快回来了吧。”
谢景行是个什么性子她是晓得的,骨子里骄傲的人,有时候却又执拗的如同顽童。这些她倒是并不会斤斤计较,只是想到今夜里她的“赔罪”,却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可是这水袖舞,却是沈妙的心头血,眼中刺,每每瞧见,都痛不可挡。
语气却是有些随意,仿佛在指使哪家供人取乐的舞娘。
可惜的是这样年轻偏就已经娶了夫人,还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不过……虽然有了王妃,侧妃之位不还是空着?便是做不成侧妃,做个妾只怕也是人人争抢着要做。
沈妙心中感慨,也就是永乐帝和谢景行本身关系亲密,若是换了在明齐,哪个臣子办生辰宴这么多人来道贺,在帝王眼中,那定然是第一个就要猜忌的。结果到了陇邺这头,几乎是大张旗鼓的来办,倒是令人觉得有些诧异。
沈妙对着她淡淡一笑,心却冷如冰窖。他们姐弟二人还真的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真的以为有了叶家就如此有恃无恐?
诸位夫人便又窃窃私语起来,其实众人又不是瞎子,沈妙没来自然早就看到了,之所以没说,不过是因为无人起头,现在叶夫人既然提起,自然顺势而然的开始讨论起来。
唐叔忙着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子上,罢了还拿给沈妙看。沈妙毕竟是睿亲王府的王妃,虽然这些日子在和谢景行冷战,可是这账册还是要过目的。沈妙扫了一眼,上头的名字眼花缭乱,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吏,都是上赶着过来巴结,卢叶两家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铁衣派来的人已经开始过来接人了,惊蛰给沈妙插上最后一支珠钗,笑道:“可以了,夫人今儿个一定能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一直以来,卢婉儿都将谢景行看做是“自己的”,就算有了沈妙,卢婉儿也从没一刻打消过自己的念头。一个异国的官家小姐,在陇邺无亲无靠,凭借卢家的本事,日后寻个机会让她消失匿迹不算什么难事,因此,卢婉儿甚至从来没将沈妙看在眼里。可是叶楣却不一样,要知道叶家一直和卢家关系微妙,算不上友人,可也称不上仇敌。若是叶家要和睿亲王府联姻……。卢婉儿一个激灵,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
也是她的眼中刺,骨中钉。
沈妙微微一笑,扫了一眼场中众人,却是想起了今日惊蛰和谷雨几乎为她忙碌了大半个下午。她总要以睿亲王妃的身份去认识这陇邺朝堂之上的众人,更重要的是,有楣夫人在场。
惊蛰和谷雨面面相觑,二人都不知道沈妙怎么这会儿有兴趣写字了。说起来,沈妙也并不是一个热爱写字画画的人,不过主子的意思她们自然会照做。沈妙铺开信纸,谷雨和惊蛰才明了,是要写信的。
叶恪面有不快,叶夫人也正打算回敬,却听得叶楣笑着开口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扫了诸位的兴致,不敢献丑。”
卢婉儿坐在卢夫人身边,目光倒是不由自主的往谢景行身边投去。两年前第一次瞧见谢景行的时候她就心生爱慕了,这时间男子皆是庸俗不堪,唯有这人能让她倾心相对,偏他身边那个本来该自己站着的位置,却被沈妙那个愚蠢的女人给占据了!一想到这里,卢婉儿就怒不可遏,恨不得将沈妙撕个粉碎。她有心想要过去同谢景行说两句话,可是眼下都是那些臣子在与谢景行恭维,她到底是个官家小姐,就算再胆大,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去献殷勤。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
她接过罗潭递过来的酒,笑道:“晚来,自罚一杯。”优优雅雅的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