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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红尘深处(四十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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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深转头:“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挖泥鳅的事儿。这会儿田里泥鳅养的最是肥壮,大的有拇指粗细,我下去挖些过来,回去了,晚上炖老黄酒吃……”

她悄悄走了过去,从后慢慢抱住了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的腰,低声道:“你是故意的,是吗?”

“没什么。已经叫人送走安排住宿,吃好住好,明早送客。”

甄朱慢慢地坐了起来,撩开帐子,看见房门半开,一道清泠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了一片白色。

徐致深端起面前的碗茶,喝了一口,笑道:“曹兄,并非我存心不给曹兄你面子。曹兄肯在这当口来我这里请我做事,一出手就是两个师,我万分感激,只是实不相瞒,时隔多年,如今我回了乡,才知道什么是逍遥,比起从前,如今这完全就是神仙日子。”

徐致深脚步停了停,皱眉:“怎么又来了?前些天不是来过吗?”

她披衣,下榻趿鞋,轻轻走到门口,看了出去。

甄朱躲着,他非要喂,老妈子人都转回来了,到底有眼色,听到动静,充聋作哑地在外头等。

甄朱慢慢吁出一口气,给他拉好被子,自己也蜷在他的身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因天气冷了,甄朱怕他着凉,胡乱替他洗了洗身子,就轻轻拍他脸,他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顺从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站在那里。甄朱帮他擦着身上水珠,他低头看着她,忽然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送到床上,连帐子都没落,就开始要她,一只手揉的她养的娇嫩无比的乳都发红了,甄朱吃痛,发出细细的嘤嘤之声,这仿佛更刺|激了他,要的又狠又急。完事后,他仿佛十分疲惫,亦或是真的醉了,搂着她,闭目很快就睡了过去。

甄朱看了眼那一条条浸泡在黄酒里的煮熟了的泥鳅,赶紧摇头,神色诚恳:“我不吃。你这么辛苦,好好补补才对,你自己吃吧。”说着抬手,捏着筷子往他嘴里送。

徐致深掀开了盖子,伴随着腾腾热气,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但即便这样,还是掩不住泥鳅的那股子腥土气味,他凑过来,深深闻了一口,一脸的陶醉,拿起筷子夹起个泥鳅段,正要往嘴里送,瞥了眼甄朱,改送到她的嘴边:“来,张嘴,好东西啊,辛苦了一下午,第一口先喂你。”

川地多山蜀道难, 长义县城通出去,有一段不短的曲曲折折的山路,没有能容汽车行驶的车道, 千百年来, 进出全靠脚力或是骡马,外头的人进来, 即便有车, 也只能把车停在山道那头。这还是全县出现的第一辆汽车, 当天徐致深开着,送甄朱从徐家大宅出发, 一路招摇过市,车屁股后跟了一大帮追着跑的娃蛋子,在全县人的艳羡目光中出了县城大门,来到兴隆镇的麻油铺子。

“别!你看我都吃了这么多了,你不让我碰,存心是想让我暴血?”

他顺手将她一把捞了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夹了条最肥的往她嘴里送:“张嘴,你得跟我一起吃,要补一起补!”

徐致深含笑向他道谢,命人摆酒设宴,叫来陪客,留他吃饭,老曹也不推脱,当天宾主尽兴,喝的醉醺醺,安置了下去。

“哎呀,果然是我的不好,搅了老弟你和新婚夫人的好事,只是这大白天的,老弟还是悠着点好……”

“我十几岁离家,多次死里逃生,戎马倥偬,一转眼,再过个几年,也就三十了,要不是遇到了如今这个槛,恐怕还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想想,什么都不如回来,太平日子,逍遥自在,神仙来了也不换。曹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无心出去,还请曹兄见谅。”

他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老曹又苦劝了几句,见他似乎真的无意出山,心里虽失望无比,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下了车的老张头,附耳低语:“都说这玩意儿吃了壮阳,等着晚上我伺候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一道人影,靠坐在走廊的栏杆木上,头微微仰着,仿佛在看月。

第二天,甄朱碰到大奶奶二奶奶,相互说说笑笑,徐致深和两个兄弟也是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只是他依旧没个正形,整天捉猫逗狗,聚众打牌,或者就带甄朱到处兜风,除了不逛妓馆,不抽鸦片,真真是把纨绔给做到了极致,回来才个把月,提起徐家小三爷,县民无不侧目,徐老太也不管,只一味的宠他,没过问一句。

甄朱捶了他一下,骂他不要脸,他大笑,抱着她进了屋。

“这回成都那边的!”管事的忙道。

管事的迟疑了下:“三爷,您不先换身行头?”

甄朱转头,眺望着车窗外那片一望无垠的田地。

甄朱和他嬉闹了一会儿,催促他快些,说赶紧去老太太那里看下,这才终于吃完了一顿饭,两人稍稍歇了下,就一起出去,快到的时候,隐隐看见里头晃出来两影子,大奶奶和二奶奶刚在徐老太跟前伺候完晚饭,这会儿一块儿出来了,只听见大奶奶低声抱怨说,还是老三媳妇儿有福气,嫁了老三,老太太都不用她在跟前立规矩,哪像我们,当初嫁过来第二天就要立规矩,这一立多少年了。今天到这会儿,一口饭还没吃。二奶奶就嗤了一声,人家命好呗。老三当宝贝疼,还有个有来头的干妈,咱们没有,认命就是。大奶奶不吭声了。二奶奶又说,今天听说成都那边又来了人,要请老三过去做事,连同上回那个,你说,他怎么就全给推了?大奶奶说,我怎么知道。二奶奶就冷笑了声,我家二爷说,老三得罪了张大帅,混不下去回来,兴许是怕出去了被人穿小鞋,这才躲家里不走了。我原本以为也就我家二爷混世,你看老三,回来才多久,这胡闹的劲儿,连老二都给比下去了,以前还真看不出来,看这样子,他是铁了心要长留了。我家倒没什么,二爷反正向来不让管正事。不是我多心,只是好意提个醒。大奶奶你那边是要上心些了,大爷别不小心犯什么错,再被老太太揪住把柄,指不定哪天就把肥差转给老三了。大奶奶就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大爷也正担心着这个呢,只是毕竟,都是亲兄弟,老太太再偏心,也不至于偏到哪里去吧。三奶奶就说,还是大奶奶你们厚道,只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徐致深冲她一笑,一口气吃完了两大碗的饭,摸了摸肚子,忽然嗳了一声:“我的黄酒炖泥鳅呢?你不会是偷吃了吧?”

“换什么,这不挺好。都让人等了半天了,赶紧先去见客为好。”

徐致深笑道:“我知道曹兄爽快人,只是老太太人上了年纪,难免固执,我做晚辈的,也不好不听。”

甄朱心里也就有数了,不再追问,只把他喜欢的菜推到他面前,啧了一声:“我不跟你抢!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两人到了徐家,已不早了,管事匆匆迎了出来,似乎有事要说,一眼看见徐致深皱巴巴的裤管上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巴痕,错愕,徐致深把篓子往他手里一放,让送去厨房炖酒,管事反应了过来,“哎”了一声,提了篓子,赶紧又说:“三爷,家里午后来了客,说是省督军的人,来拜访三爷,一直在会客屋里等着哪——”

徐致深笑道:“不怕曹兄你笑话。刚才确实还在屋里睡觉。听说曹兄你来,这才匆忙起身,让曹兄久等,是我的不是。”说着让座。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只顾狼吞虎咽,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老曹摇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家老太太,那就是我家老太太。”

她睡到半夜,翻了个身,朦朦胧胧,感到身边仿佛空了,睁眼,发现徐致深不见了。

甄朱回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等他,等了约摸两刻钟,听见外头老妈子叫了声“三爷”,转身要迎出去,他已经笑眯眯地进了屋,嘴里嚷着肚子饿,没理睬,先催他去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开饭,吃的时候,顺便问了声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