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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夫离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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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阳郡(在后世的安徽省)位于长江与淮河之间,自古以来一直是战略要塞。对于偏安江南的东晋皇朝而言,历阳郡尤其居于险要位置。历阳太守自是极为重要的官职。

正因为东晋朝廷非常倚重历阳太守,所以在咸康元年阴历四月二十一日(西元335年阳历五月二十九日)革除了历阳太守袁耽。袁耽的罪名只是过于“轻率”。起因是前些时候,袁耽侦察到了北方政权有十几名骑兵进入历阳,就上书报告敌军入境,却未提敌军数目,害得朝廷匆匆派遣大军至历阳御敌,结果既是虚惊一场,也白忙一场。难怪袁耽备受谴责。

袁耽刚刚丢了官,朝廷就任命他妹夫谢尚补缺。谢尚必须从京城建康迁往历阳。

然而,谢尚的妻子袁女正拒绝同往历阳,理由是小妾琼叶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不如留下来待产。袁女正表示要和琼叶两人带着两个女儿留在京城,只让谢尚带他最心愛的美妾宋祎去历阳。

袁女正个性倔强,谢尚向来拗不过她。这一次也不例外。谢尚说不动袁女正,无法带着阖家大小到历阳去赴任。

若非这两个女儿之中有一个是宋祎亲生的僧韶,能够远离袁女正,可真是宋祎梦寐以求的良机!偏偏,宋祎舍不得未满五个月的韶儿,而在离京前夕哭了一夜。

宋祎越来越能体会,为何袁女正曾说:正妻只消抱走宠妾所生的孩子,不让孩子认生母,就是对宠妾最厉害的报复!不过,宋祎并不恨袁女正,因为能够理解,自己占据了谢尚整颗心,还曾经间接造成谢尚欺骗袁女正,确实深深伤害了袁女正。或许,除了让袁女正夺走韶儿以外,果真没有别的办法补偿…

袁女正晓得宋祎难舍亲生骨肉,故意在宋祎辞行时,让宋祎抱一抱沉睡中的韶儿,导致宋祎一边小心翼翼托着韶儿,唯恐惊醒寳贝女儿,一边黯然神伤,默默落泪不止。幸亏等到上了马车以后,宋祎即可倒在谢尚怀中哭泣…

马车将宋祎和谢尚载到了长江边一个渡口。从建康城到历阳城需要走水路,逆流而上。这是宋祎初次乘船航行于广阔的长江之上。初夏充沛的江水浩浩荡荡,令宋祎感触本身的渺小,己身的烦恼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谢尚眼看宋祎在旅途中开朗了一些,总算安心了。谢尚本身倒并不为暂别女儿感伤,尽管他很疼愛皆有血脉相连的两个女儿,却认为女正非常珍视己出的要儿,也不会亏待她坚決要认养的韶儿,无须挂虑。

毕竟,男儿志在四方。谢尚很高兴在做过几份闲差之后,终于获得朝廷赏识,委以重任。虚岁二十八的他期望在三十岁之前做出一番事业,而在抵达历阳时,满怀意兴风发。

历阳太守的职务繁重,致使谢尚平日经常晚归,有时候休沐日也得要去衙署。宋祎单独在家的时间很多。所幸宋祎向来不怕独处,总能吹笛自娱。何况,她在身为阮孚继室夫人期间还学会了四弦月琴(后世称为阮琴)。至于来到历阳以后,她除了投入音乐愛好以外,也为了谢尚这个悦己者,尽量设法恢复生育之前的体貌状态。

在产后复原方面,早产反倒是宋祎的幸运。宋祎没经历过正常孕期最后一个月腹部最大的阶段,小腹要收缩比较容易,坐完月子后做做体操,小腹就渐渐回到了原先的平坦。尽管宋祎的肋骨下缘和骨盆皆已被胎儿撑宽了一点,但腰臀比例没变,就仍显曲线。况且,她天生骨架子很窄,稍微变宽少许也还在苗条的范围之内。

宋祎的身材依然宛如未曾生育的女子。怀孕生产所留给她唯一明显的改变,只在于脸颊上的浅褐色胎斑。这些斑点虽少,颜色也不深,可是由于她肤色白净,只要有一点瑕疵,都不免让人看出来。因此,宋祎查遍了医书来寻找祛斑秘方。

此外,宋祎每次揽镜自照,也发现自己额头上略有抬头纹,一双大眼睛周围亦稍有细纹。不过,这类迹象之于三十岁以上的女性,几乎无人能免,而宋祎虚岁已有三十八了。一般妇女到了三十五岁以上,还会有脸颊消瘦凹陷或发福变宽之类问题,宋祎却保持着紧致顺滑的瓜子脸轮廓,也就等于貌似三十出头,已属难得。

假如宋祎目前的丈夫较为年长或同年,抑或只小一两岁,宋祎应会满足于自己比实际岁数显年轻五六岁的外表。然而偏偏,谢尚比宋祎小了十岁,宋祎就希望自己的形象还能再多瞒几岁。

宋祎回顾自从遇到谢尚以来这些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固然从不像大他十岁,却总是看来多少比他大一点。差距最接近是在最初相见时,差距最显著则在哀悼阮孚时。宋祎转念至此,悟出了肌肤其实有可能回春,但也有可能速老!宋祎亲身经历就是这样,曾在为阮孚治丧时憔悴得显出年届三十的模样,而后来悲伤日渐平复,到了改嫁给谢尚为妾时,反倒望似二十五岁左右。然后在谢尚之妻袁女正的高压之下,才过了六年,却像是老了八岁…

既然肌肤老化并非与岁月平行的一条直线,而会受到环境与心境影响,宋祎就决定要趁着远离袁女正,好好调养自己。她期盼至少能做到如同当初那样,只像比谢尚略长两三岁。

于是,宋祎开始用茯苓粉加蜂蜜调成浓浆,敷上脸颊的斑点。她也每天亲自熬煮具有润肤作用的银耳,配上切片的当令新鲜水果,在下午当点心吃。她的努力日渐生效了。半年后,她的胎斑大部份褪去了,剩餘的少数也淡极欲无,即使不擦粉,也看不太出来了。加上她的肤质也让鲜果和银耳滋补得较为水润,整体感竟比半年前年轻,像是刚到三十岁。

在这半年之内,谢尚于阴历九月十五(阳历十月十八日)过了虚岁二十八岁生日。他工作忙碌,又总在巡视边防时曝晒于烈日下,以致外貌比岁数提前进入三十大关。换言之,谢尚与宋祎这时候变得像是同龄人了。宋祎不禁有点暗自窃喜。谢尚则乐见宋祎最近越来越美,倒不太在意他本人的眼角冒出了鱼尾纹。

两人在历阳过着卿卿我我的日子,差点忘了袁女正的存在,直到袁女正来信通知:琼叶生下了一个女儿。袁女正在信上请谢尚为新生女儿取名。

谢尚斟酌了一番,就说要给三女儿命名为僧妙。谢尚一边写回信,一边告诉宋祎:“这个妙字不但含意美妙,而且是女字旁加一个少字,表示她是我们家最年少的女孩。”

“哦?”宋祎詫問:“你怎知她是你最小的女兒?你怎能保證下一個孩子会是儿子?”

“我不想再要更多孩子了。”謝尚直率答道:“三個就够了。”

“但是,這三個孩子都是女孩。”宋禕提醒道。

“對!”謝尚點頭應道:“反正若是再生,也不會有兒子。”

“為什麽?”宋禕不解,訝然問道。

“因為冥冥之中,有因果報應。“ 謝尚黯然嘆道:“你讓我慢慢講給你聽吧!”

原来,谢尚虚岁十六那年,家中有个婢女名叫如初,长得妩媚动人,非常吸引谢尚。谢尚偷偷得到了如初以后,越来越迷恋如初,而主动发誓:今生只要如初,决不会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为正妻,否则愿受上天惩罚,一生无子嗣!

孰料,才过了半年,谢尚的父亲谢鲲就强迫他订亲。由于父亲当时有病,谢尚唯恐激怒父亲、加重父亲的病情,而不敢违逆。

如初闻讯,气得找谢尚大吵大闹。某个仆人听见了,溜去向侯爷打小报告,以致咸亭侯谢鲲抱病走出了卧房,命令家丁们把如初赶出去!

性情刚烈的如初逃避家丁们追捕,跑到了后院一口井旁边。她一时想不开,纵身跳了下去!

等到家丁们把如初的尸首打捞上来,谢鲲请大夫来验尸,才得知这是一尸两命。如初怀的是个男胎。

谢尚讲完了伤心往事,怆然叹道:“我对不起如初!我也忘不了她!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父丧期满了,未婚妻也及笄了,我却迟迟不娶。很多人还都以为,我只是贪恋单身汉的自由!”

“是啊!”宋禕附和道:“阮大人生前有一次对我提起你的时候,就那样说过。”

“我的親友,絕大多數都不知道我跟如初那段情。”謝尚緩緩說道:“我也從不在任何人面前自揭內心的創傷。甚至,我也沒對女正提過。妳是第一個聽我談如初的人。”

“謝謝你,如此信任我!”宋祎甚为动容,柔声回道。

“我當然信任你。”謝尚鄭重說道:“你是我所見過最美好的女子,不但人美,心也美。只請妳別怪我,害妳受了女正太多氣!我跟女正的婚姻不和諧,錯全在于我,她不该怪你。”

“請別這麽說!”宋禕秉公回道:“女正氣我在潯陽騙取了她的友情,我也難辭其咎。”

“不管怎麽說,妳為我做小,總是委屈了妳!”謝尚搖頭嘆道。

“別太自责了啦!”宋祎故意装出了轻快的语调回道:“我又不是没做过小!”

“妳是說,妳曾是先帝的後宮美人吧!”謝尚接口說道:“那不一樣!後宮美人有俸祿,可比官員。”

“我不止曾是先帝的後宮美人。我從小在王敦的将军府长大。在我被献进皇宫之前,未能免于失身。”宋祎坦白回道。

“真的?”謝尚很意外,連忙追問道:“妳還跟過王敦?”

宋祎点点头。

“啊!”謝尚忽然福至心靈,故作風趣笑道:“那我總算有個能够比一比的对手了。我可不敢跟阮大人比,更不敢跟先帝比。但是王敦呢,我跟他比一比总不为过!你看我比王敦如何?”

“你跟王敦呀,”宋禕順着謝尚開的玩笑,打趣道:“他像是田舍出身的大老粗,而你是贵公子,怎么能比呢?”

宋祎逗得谢尚哈哈大笑,忏悔所带给谢尚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同时,谢尚也体悟了宋祎比美貌还要颠倒众生的魅力所在———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