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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幽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不愿引人瞩目,从早到晚都戴着一张人皮面具,神秘兮兮的,她抹去了自己妩媚艳丽的美貌,变成一位平平无奇的妇人,不然以她的姿色,不知有多少兵痞子跑来搭讪。她曾去过伤员所在的阵地,观察了一阵,士兵平均年龄不过二十岁而已,要知道这场兽潮已经延续五六年之久,无数人被卷入其中,士兵更不会例外,那个时候他们也就十五六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却不幸碰到这多事之秋,这几年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长期压抑的氛围会培养出两个极端,要么懦弱温顺,要么坚强勇敢,软弱的人都已经死了,活下来的都是勇士,兽潮爆发前楚铭遇见的边境驻军沉迷于玩弄军拳,如今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已被淘汰,士兵们热衷于自由搏击,在擂台上打得难舍难分,武德之充分,甚至胜过开国时的气象。
只有几个兵痞子到处招花惹草,算是害群之马。
即便宁幽小心翼翼,都仍是被几名男子眉来眼去,一位风度翩翩的青衫男子目光火热,有意无意看向她,两人的对视次数过于频繁,气氛也随之变得暧昧不清,青衫男子含情脉脉问道:“姑娘可否赏个面子,让在下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宁幽本来还想泼妇骂街吓退来人,但是清楚这点小伎俩骗不过眼前这伙不速之客,便刻意装作男子嗓音,语出惊人道:“兄台可真是火眼金睛,既然一眼就看穿了小女子引以为傲的易容术,但是在我家乡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见过我真正相貌的人,便要娶我,而我守身如玉四十年,当得起最高规格的聘礼。”
青衫男子听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之人分明就是女子身,为何声音要比男人还像男人?偏偏她又自称是女子。青衫男子莫名其妙就毛骨悚然,守身如玉四十年当得起最高规格的聘礼,这又是哪门子古怪规定?青衫男子就当这是她的情趣,于是面不改色道:“我自然是入乡随俗,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洞房花烛,一个都不会少,总之嫁给我,绝不会委屈你,但前提是你我坦诚相见,不要有半点藏藏掖掖。”
但宁幽仍是不为所动,而且还换了一个更加沙哑尖锐的嗓音,像是地府冤魂那样尖叫嘶吼,“不枉我守身如玉四十年,今天终于是遇见了如意郎君,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与我见过家人,再说我们的终身大事,大喜之日,再让你一饱眼福。”
言下之意,还是不愿露出真正相貌,青衫公子皱起眉头,开门见山说道:“姑娘,我知道你还不想嫁人,所以我也不强求,直接与你说了,我们对你的易容术很感兴趣,更确切地说,你的易容术对我们很有帮助。”
宁幽眼神狐疑,也不再装腔作势,平淡道:“你们要易容面具,早说不就好了,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正好还有两张,直接送给你们都行。”
青衫男子摇头道:“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最少也要用去几十张甚至是上百张易容面具,当然,我们可以学习如何制作面具,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了,但是时间不等人啊”
宁幽好奇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青衫男子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大离国,至于原因你就别问了,我们要去执行宗门任务,你跟我们一起走,不仅不会受到逃离军营的处罚,而且还可以得到丰厚奖赏,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要是有一句假话就不得好死,要是还不信,你可以去问长老,你要是找不到长老,我可以领着你去。”
青衫男子如此体贴入微,但是宁幽满腹狐疑,她在路上曾听楚铭抱怨过宗门任务已经全面暂停,所以绝不会轻易相信眼前这位男子的话语,正要摇头拒绝,可恰好此时楚铭与董千秋缓缓走来,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青衫男子与他的同伙转过身来,直面楚铭一行人,左瞅瞅右看看,像是冤家路窄的仇人。
董千秋误以为这一伙人欺负他的小师妹,这会又遭到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一瞬间怒火中烧,没好气道:“这里是我药堂弟子的休息营地,你们来这里干嘛?”
青衫男子倒是一个好脾气,神色一如往常,漫不经心回答道:“这不是有好事要介绍给你的这位师妹嘛。”
董千秋大踏步向前走去,面无表情地撵走青衫男子,青衫男子并未反抗,只是嘴中念念有词,说自己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奉五室室长的命令而来,要执行一项宗门任务,虽然险象环生,但是报酬之丰厚匪夷所思,有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董千秋对此怦然心动,不仅不再撵人,反而与其称兄道弟:“还有这好事?实不相瞒,以往兄弟我也执行过不少宗门任务,好几次差点死翘翘,得到的回报已是不菲,但也没有你说的这般夸张,你确定没有骗人?”
青衫男子点头道:“你们药堂弟子离开宗门的这几个月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宗门任务已经重新恢复了,这件事长老们都知道,你们信不过我,可以去问问长老。”
董千秋郑重其事道:“我只知道天底下不会掉馅饼,这报酬如此可观,宗门任务肯定也很危险吧?”
青衫男子皱了皱眉头,压低嗓音道:“现在的形势不比以往,宗门可是要比以往大方了许多。不过我们要执行的那个宗门任务,却也十分危险,而且还被要求严格保密,所以才会有那般丰厚的回报,我目前只能告诉我们要前往大离国,此去九死一生,如何抉择你们请便。”
“大离国?!”
董千秋蔼然瞪大双眼,换做以往太平时候,灵枫谷弟子完全可以在大离国横行霸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大离皇帝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哪里会害怕得罪东阳国势力?董千秋咽了咽唾沫,他纠结了,因为回报是足以修炼到筑基后期的修炼资源,这足以让他冒险,但毕竟涉及生死大事,他难免有些举棋不定。
董千秋欲言又止,青衫男子平淡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些,除非你答应加入我们的队伍,不然其余的一概不要询问。”
青衫男子眼神示意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考虑。董千秋扭头看了一眼楚铭,后者脸色阴晴不定,去大离国,其中的凶险程度不言而喻,要知道处于战时,大离国的戒严程度远比往日严格十倍不止,所以要想潜入大离国就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说不定半路就被发现,然后出师未捷身先死,反观待在渭州城后方军营,每日只需炼制丹药,虽然只能得到微薄补贴,但是胜在没有任何危险。
楚铭略微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青衫男子目光挪转,不偏不倚看着宁幽,轻声道:“其实你们两人可有可无,毕竟筑基期以上的药堂弟子多的是,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她有人皮面具,一般只有江湖人士才会收藏这种玩意,她还有大离国的口音”
楚铭与董千秋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按理而言,宁幽这个废人应该才是可有可无的累赘才对,怎么会受到如此重视的对待?楚铭与董千求没有细想,宁幽对青衫男子并无好感,但其实她正好也想趁着这次机会返回大离国,既然有熟人同行,她也随之失去了顾虑,董千秋一咬牙也决定搅入这趟浑水。
青衫男子随口道:“有两名筑基期修为以上的药堂弟子也就够了,你们跟上我的脚步。”
“等等!”
楚铭一行人终究是与青衫男子初次见面,彼此间根本谈不上什么信任,毕竟青衫男子来历不明,所说的话语未必可信,于是斩钉截铁说道:“既然要去大离国,总不能不告而别,好歹要与长老说一声才行。另外按照惯例,一旦接下宗门任务,就可以先拿到一半报酬,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长老。”青衫男子满脸写着大大方方。
青衫男子坦坦荡荡,没有半点装神弄鬼,楚铭一行人终于无话可说,他如此光明磊落,谁还敢有意见?不要多久,楚铭一行人就如愿以偿见到了长老,结果被告知随时都可以离开,无需与任何人汇报,而且心满意足拿到了应得的一半报酬,在此之后,楚铭一行人就整日与青衫男子待在一起。整整准备了数天之后,青衫男子与楚铭一行人在僻静城门出城而去。
直到楚铭一行人与青衫男子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之后,后者才终于舍得打开话匣子,吐露更多本来应该严格保密的信息。原来大离皇帝为了取得战争胜利,几乎是掏空了家底,这句话绝非虚言,不仅把国库积攒数十年的金银珠宝一股脑砸出,为了凑齐巨石储备,还将境内山石给挖掘一空,更是砍伐了无数树木绿植,使得国内民怨四起,怒气冲天,就连文人雅士都看不下去,纷纷口诛笔伐有败家子嫌疑的大离皇帝,将这位九五之尊骂得狗血淋头,甚至上纲上线,要大离皇帝去为山神赔罪,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老子家乡的山峰都被挖光了,皇帝陛下是坐吃山空爽了,我们这靠山吃山的日子还怎么过?
偏偏近日来的天灾人祸一个不少,天灾是兽潮,虽然紫荒名义上是东阳国版图,但这块疆域太过无边无际,延伸到了大离国境外,自然也被兽潮殃及池鱼,死的百姓一点不少,只是整体损失不如东阳国那般巨大罢了。人祸除了瘟疫之外,还发生了更多令人惶恐不安的事情,先是大离国的朝廷命官无缘无故就被刺杀,然后又有数条河段莫名其妙地撞碎堤坝,开始决堤,滔天洪水席卷大离国数百座城池,淹死的人要比因瘟疫而死的人更多。
显而易见,东阳皇帝并未忍气吞声,反而不择手段的报复,大离国这段时间的损失难以想象,甚至全国都开始造反叛乱,但又迅速被镇压下去,也就是大离皇帝大权在握六十年,无论军中还是朝野都威望滔天,不然换了别人,可能早就签订退位诏书了。
其实大离皇帝对此早有预料,因为东阳国鼎盛之时,不断派人潜入大离国充当奸细,相传大离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东阳国的势力已经渗透大离国每一处城池,所以才有跨国追人的底气,这令大离皇帝时时刻刻都感受着切骨之寒。
但是由于兽潮的原因,东阳国国力急转直下,大离皇帝本来可以顺势而为,以武力将国内的奸细清洗一空,可这无疑会得罪东阳国,擅长隐忍的大离皇帝不愿打草惊蛇,只得暗地里让炼气士军团保护好重要官员以及战略物资,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只能任凭敌国奸细捣乱,虽然死了一些重要人物,还被炸开了不少堤坝,但是大离皇帝勉强还能接受,他还能后发制人,把捣乱的内奸一网打尽。
就目前而言,大离国国内的情况也是一团乱麻,对比东阳国,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甚至大离国的情况更为严重,流民四起,起义不绝,更别说大离国的国力早已捉襟见肘,就如同一根紧绷之弦,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大离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决定亲自拜访山神,还要与治下百姓赔礼道歉。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刺杀大离皇帝的机会。
东阳国方面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是陷阱,也要冒险一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毕竟能刺杀大离皇帝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东阳国一向来光明磊落,从不培养刺客,但是灵枫谷的六室弟子,深谙刺杀之道,所以这件无论成败都能载入史册的事情,交由六室弟子去做,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又有一支队伍负责掩护,掩护六室弟子能够顺利潜入大离国腹地区域,这本质上就是炮灰,要知道大离国戒备森严,号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所以六室弟子一旦暴露,负责掩护的队伍就要留下断后,九死一生,甚至说是十死无生也不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