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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闯又去拜访了杨远善，杨远善也非要请他吃饭，说是两个老同学好好喝几杯。
席间，李闯刚说出想在《江北日报》上宣传“文化瓦江”的事，说话一贯快言快语的杨远善马上就说：“好啊，我们可以以你们蒙书记的名义发一些理论文章。不过要收费的。”
李闯笑问：“费用多少？”
杨远善喝一口酒，抹抹嘴巴说：“具体要看字数。如果是一千来字的话，大概一万左右，如果是三四千字的话，大概要三四万。”
李闯吃惊地说：“这么贵啊？又不是软文广告，怎么也按字数收费啊？”
“这是报社规定的，我也没办法，我也觉得太贵。”杨远善说着又将杯中酒一口喝干了，笑着说，“现在想发文章的人太多了，省报就只有一张，不收费怎么行？”
李闯笑道：“其他文章收费还好理解，想不到连你们理论版的文章也要收费。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这有什么难理解？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嘛，现在都这样，一切向钱看。党报也如此，自负盈亏，都要吃饭嘛。”
杨远善将一块红烧肉丢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越是理论版越要收费，因为想在理论版发文章的人多啊，而且都是各市县的市委书记、市长，县委书记、县长们，他们又不差钱，反正都是公家买单。除非是省委书记和省长们的文章，其他的都是要收费的。”
李闯摇头笑笑，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杨远善举杯对李闯说：“李闯你要改变一下观念才行了，现在的社会，凡事不要太认真。特别是你现在又进入党政机关工作了，就更不能像以前那种性格了。
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是要讲钱的，不光是报社发文章要收钱、甚至搞有偿新闻，评职称、发论文不都是要花钱吗？
那些论文杂志收钱的名目更多，什么审稿费、编辑费、版面费，这个费那个费一大堆，动辄就收你一两千！
编辑给你看一篇稿子就要收你一两百，还不一定能发表呢，只是看一下你的稿子就要交钱，这种事情更不可思议吧？但它照样存在！发表了再交一笔钱，你想快一点发出来？好，还要交排队费！
排队费没听说过吧？你以为那些论文杂志有谁看啊？有的发行量就那么几百册，除了图书馆有几本，剩下的读者除了作者就是编辑。
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学术造假、论文抄袭？大家都想成为专家、教授，你只要交钱人家就给你发论文啊。我们报社有个记者经常说：在海天大道丢块石头下去砸到10个人，4个是专家、5个是教授，还有一个正在申报正高职称。
为什么那么多专家和教授？因为成为专家、教授名利双收啊，所以不择手段也要成为专家、教授啊。
我有个高中同学是当医生的，为了评个主任医师，每年光是发论文都要花费一两万块钱，有的一篇就四五千！所以说现在的学术论文啊，都假得很呐！交钱就能发，跟我们报纸上那些软文广告又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一堆文字垃圾！”
李闯惊讶地说：“你同学哪有那么多钱发论文啊？”
杨远善笑道：“医院出大头、他自己出小头啊。就算全部是他自己掏钱，也不要紧呢，反正他有的是钱。嘿嘿，现在有些医生黑得很呀，见病人就想宰一刀，你还担心他们没钱啊？药品的回扣一年下来随便都可以买一辆小车！工资只是他们的零花钱！
这还只是普通医生呢，主任、院长就更不用说了，那都开宝马坐奔驰，住着别墅呢！医药代表背着大背包去给他们送钱，从院长、分管副院长、药剂科主任到临床医生，一个都不能少啊。
为什么医院药价虚高？因为那帮白衣天使们吃的回扣高啊，层层回扣下来，还不都是病患者买单，人家药厂总不会做亏本生意吧？
为什么病人上医院看病，医生随便问你几句就埋头开处方，给你开一大堆药，而且都是新药、价格贵的药？那都是为了钱啊，那些药回扣才高啊！每个病人在他们眼里那不是病人，那都是给他们送钱去的财神爷呀。
打击医疗腐败年年喊、月月喊，有什么用？现在有些医生哪里还是什么白衣天使啊，整个一白衣恶魔！他们眼里只有钱！什么医风医德、救死扶伤，那都是写在墙上的口号标语而已！”
杨远善说得脸都红了，情绪非常激动。
李闯举杯说：“那你们新闻媒体要揭露揭露才行啊，舆论监督他们啊！”
“揭露？你揭露得完吗？何况我们这是党报啊，哪能意气用事啊？我们可是党的喉舌啊，得为构建和谐社会服务啊。”
杨远善摇头苦笑道：“唉，不想说了，越说越郁闷，再说就成愤青了。我们这个社会啊，已经是每一个毛孔都被孔方兄占领了，办什么事情都得花钱。人们的价值观已经严重错位，社会的诚信体系已经坍塌了！”
李闯心里忍不住想笑，心想杨远善刚才还提醒我要改变一下性格呢，他自己倒是一点都没改变，说话还是那么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在大学的时候杨远善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对社会的丑恶现象嫉恶如仇，还经常在《杂文报》《杂文月刊》等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些针砭时弊、鞭挞丑恶、激浊扬清的杂文，被班里同学认为是大学里愤世嫉俗的代表人物。
“唉，不说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杨远善独自喝了一杯酒说，“反正你不要替单位省钱，你只要把领导交办的事情做漂亮了就行。其实你们县委书记搞那个什么‘文化瓦江’的概念，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政绩？你给他把文章写漂亮一点，再署上他的大名发表，他肯定高兴，说你有能力、会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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